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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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松说——历史上的今天》来到了2月14日,今天是情人节,祝天下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今天还是大年初五——破五,破五迎财神,大家要放鞭炮送穷,因为穷是一定要送走的。1989年的这一天,美国全球定位系统(GPS)的第一颗卫星发射升空,GPS的应用对于旅行、军事等各方面都起到了重大的积极作用。

| 情人节 |

大家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好像还不知道情人节这个节日,到现在情人节已经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节日。情人节不是纪念什么伟大的人、伟大的事,不是王侯将相的节日,它是人民自己的节日,是一个平等美好,也不需要花很多钱的节日,只需一枝玫瑰花一点巧克力,就可以过一个甜蜜的夜晚。我觉得情人节应该大大地推广。

| 中国政府决定从朝鲜撤军 |

中国政府在1958年的这一天决定撤出朝鲜。朝鲜战争应该算是二战后打得最激烈的一场战争,它比越南战争的规模要大很多。越南战争主要是美军和北越的共产党游击队在打,朝鲜战争是双方的正规军在打,双方都是最重要的主力,是身经百战的军队。这场战争伤亡巨大,南、北朝鲜人民共牺牲了五百万人,我们的志愿军伤亡也非常惨重,牺牲的人数达数十万。

参加朝鲜战争的时候,新中国刚刚成立,国内经济非常紧张,朝鲜战争中我们动用了全部的国力,还借了很多债,才坚持打完了这场战争。但是这是中国人民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跟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美帝国主义,至少算是打成了平手。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因为二战是全世界的反法西斯国家一起打的,而朝鲜战争是在没有人相信我们会打赢,包括我们自己也有很多人都不相信能打赢的情况下,最终和美国打成了平手。美国司令克拉克将军最后在停战协议上签字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这是美国第一次在没有取得战争胜利的条约上签字。”说明这场战争我们没有战败,我们的志愿军非常光荣。

我在首尔纪念馆里看到过停战协议,上面只有三方的签字,中国、北朝鲜、美国,中国的签字是用毛笔写的。但韩国,那时候叫南朝鲜,并没有在停战协议上签字。南、北朝鲜都希望借助其他大国的力量统一朝鲜半岛,在朝鲜战争快结束的时候,南、北朝鲜其实都希望继续打下去,但其他国家都不愿意再打了,因为伤亡太过惨重,而且大家刚刚结束了二战,都不愿意继续扩大战争。这种情况下,北朝鲜在停战协议上签了字,但是南朝鲜当时的李承晚政府不愿意签字。李承晚政府是一个军人出身的政府,这些人在朝鲜解放之前,都在日本关东军里服过役。当时朝鲜被日本占领,所以在日军里其实有很多朝鲜的士兵,在日本军官里也有很多朝鲜的军官。李承晚政府都是由日本关东军里的朝鲜军官组成的,这些人受了日本的军国主义教育,所以他们非常愿意打仗,不愿意停战,最后南朝鲜就没有在停战协议上签字。不在停战协议上签字导致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后果,就是南朝鲜在法理上并没有停战,说明南朝鲜依然处在战争状态下,只是没有对手,因为另外三个国家都已经签字停战了。

| 第一颗GPS工作卫星发射成功 |

1989年的今天,GPS的第一颗工作卫星发射了,人类跨入了“哪里都认识”的美好阶段。GPS实际上是由二十四颗卫星组成,因为它要保证全球的每一个点都有好几颗卫星能看到,这样定位才准确。当然GPS开始不是为民用去设计的,而是用于军事,其实绝大多数人类的先进科技,开始都是为军事开发,然后慢慢变成民用。

GPS在军事上起了巨大的变革作用,它使每一辆坦克、每一架直升机,甚至每一个士兵,都知道自己在哪里,知道敌人在哪里。西方有一句话叫“战争之雾”,意思是说战争最大的问题不是武器装备,而是不知道我们在哪里、对手在哪里。战场千变万化,名将和庸才的一个最大区别,就是名将能清楚地判断出来你大概在哪里,我应该怎么做。庸才就得等人报告,往往就来不及了。GPS的应用导致这层“战争之雾”被彻底地揭开了。

GPS的应用使得制导武器的成本极大地降低,人类战争正式进入了制导武器时代。在制导武器应用之前用的是导弹,那个时候导弹是非常昂贵的,因为它需要把探测器、控制器等等都装在导弹里。而现在的GPS是非常廉价的,甚至每个人手机上都有GPS。把它装在炮弹上,成本极大地降低。把所有传统的普通炸弹前面直接装一个头,就是一个GPS后边装一个简单的伺服系统,有了这个在炸弹前头,一颗炸弹造成的毁伤大大提高,传统的盲投炸弹至少要四五十倍的投弹量才能做到。同时极大地降低了后勤,过去要五十发炮弹上来才能打中目标。现在一发炮弹前面装了一个这么小的东西就打中了。所以对后勤、对战争的强度、对现代战争的模式都造成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GPS分为军用码和民用码两种,军用码非常精确,民用码的精度要稍差一点。GPS定位用的都是编码,在战争时期,美国通过控制解码能使GPS被屏蔽,别人不管是军用还是民用就都用不了了,因为他不让你用那编码信号了,可能大家手里的手机也用不了。所以为了避免受制于人,我国要发射自己的北斗卫星,北斗系统是另一套全球定位系统,也是要发射几十颗卫星。当年苏联以及后来的俄罗斯也是因为这个,坚决做一套自己的全球定位系统,欧洲也自己做了一套。但是最近欧洲那个系统不再怎么使用了,因为成本巨大。未来的战争,尤其是欧洲跟美国战争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所以大家都来用GPS。

在军事上,GPS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带来了崭新的时代。在民用上,有了GPS以后,使得所有的车、所有的人都认路了,给人民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当然,GPS的作用绝不仅仅是用来指路,它还可以进行定位,通过它你可以知道自己在哪里,知道电影院在哪里,最近的饭馆在哪里,极大地降低了人们的生活成本。但这对我个人来说,却有一点小小的负面影响,就是旅行的乐趣降低了很多。其实旅行中走错路,或者发现什么新的地方,非常有意思,是很珍贵的纪念。但有了GPS以后,你只是从这个地点到那个地点,周围有什么都不知道,这确实丧失了很多乐趣。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我一个人在意大利那不勒斯旅行,就在方向盘上放一张地图,然后从地图上看到了一个特别特别小的村子,叫苏莲托(Sorrento,也译为索伦托)。因为我自己学音乐,小时候吹黑管学会的第一首曲子,叫《重归苏莲托》。我一看到苏莲托,就想到是不是《重归苏莲托》中的那个苏莲托。我就开始问周围的意大利人:“这个苏莲托是不是歌里唱的那个?”意大利人听后特别高兴,说:“是这个,就是这个。”然后还一起唱起来。于是我特别高兴,就连夜开车去了那里,到了那儿我非常激动,因为我们从小写远方远方,什么地方是远方啊?这里就是远方,因为从小它就在你心里,今天你终于回来了,虽然你没去过,但是你觉得我回来了,重归苏莲托。远方,我来了,这里就是。如果没有这张地图,我不会想到我要去一个这样的地方,因为这样的地方你只有看地图才能看到,所以GPS的应用会让人丧失很多旅行的乐趣。

用GPS的另一个弊端就是你心目中各种美好的地方,它们是什么样子你都不知道,因为GPS永远带着你直接就去了,你不会知道整体上是什么样子。而且GPS的方向不是向北,它的方向只是向前方,所以你连这个城市的东西南北都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个城市的北边是什么,南边是什么,河是不是向东流的。所以你可能在一个城市开了很多次车,从这儿到那儿,大概用多长时间你都知道,但是你不知道城市是什么样子的。这就不像我年轻的时候去过的巴黎、罗马,每个城市都印在我们脑子里。因为你每天拿着地图,不管开车还是走路,你清楚地知道巴黎什么样,罗马什么样,这些城市都在你脑子里。这使你对这个城市更充满了感情,对这个城市有各种各样的了解,那种感觉是非常美好的。所以说GPS的应用是有利有弊的。

当然,绝大部分科技都是伟大的,大部分的科技都是推动人类向前,可以使人类更方便,让人类节省时间、节省金钱,有各种各样的好处。但是对于文艺青年来说,永远有一些小伤害。所以到现在我出去,还是要拿一个地图,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当然GPS我也装着以备急用。希望大家旅行的时候,接受一点我的小建议,如果你去的是自己心中特别向往的城市,比如像巴黎、上海等等,你应该带一张地图,这样你能清楚地看到那个城市,比如上海,你会看到黄浦江怎样流过,看到苏州河怎样蜿蜒而来,看到浦西什么样、浦东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