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相对困难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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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困难的处境
我跟妈妈说想看看詹克的结婚照,她装作一头雾水的样子问我:“什么结婚照?”我告诉她我已经见过凯特琳了,我们一起吃了午饭,我也接受了自己有个弟媳妇这个事实。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吧,我想可以把这些结婚照重新挂到客厅了。”
妈妈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起居室的壁炉旁,然后就转身去拿詹克的结婚照了。回来后她递给我一本厚厚的影集,然后把镶有詹克和凯特琳结婚照的大相框摆到了壁炉架上。这些相框此前都被妈妈藏起来了,理由就是为了我好。影集的封面是白色纯皮的,在我翻看我弟弟的结婚相册时,妈妈还把詹克和凯特琳的几幅相片挂到了墙上。“詹克结婚那天天气非常不错,帕特,我们当时都希望你也在场。”
魁伟的大教堂,豪华的接待厅,这一切都告诉我凯特琳家里应该比较富裕,用丹尼的话说就是“有钱的主儿”。我问妈妈凯特琳的爸爸是做什么的。
“他在纽约爱乐乐团担任小提琴手很多年了,现在在著名的朱丽亚音乐学院教音乐理论,反正我也不懂。”妈妈已经把相框都挂好了,她走过来坐在了我的旁边,“凯特琳的父母都是好人,但他们的确跟我们不是一类人,从他们在婚宴上的举止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照片上的我看起来怎么样?”
照片上的妈妈穿了一件巧克力色的衣服,裸露的肩膀上有一条鲜红的饰带。口红的颜色与饰带很搭,不过眼影好像做得太浓了,这让她看起来有点儿像可爱的浣熊。另外,妈妈还做了一个妮可所谓的“经典盘头”,看起来非常不错。于是我对妈妈说,她在照片上看起来很棒,妈妈开心地笑了。
不过,从照片上看,爸爸非常紧张,怎么看都觉得他很不舒服,于是我问妈妈爸爸是否接受了凯特琳。
“在你爸爸看来,她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不太喜欢跟凯特琳的父母打交道——应该说完全不喜欢——不过他还是为詹克感到高兴,只是他并没有表达出来。他知道你弟弟跟凯特琳在一起很幸福。”
妈妈的话让我想到了爸爸在我婚礼上的奇怪举动。除非有人主动跟他打招呼,否则他就闭口不言,而且就算回答别人的问题也是惜字如金。在婚礼前的彩排晚宴上,爸爸连看都没看妮可一眼,更别说跟她的家人寒暄了。我记得妈妈和弟弟对我说过爸爸不太喜欢改变,不过他们的说法对我来言没有任何意义,直到第二天,我才明白他们的意思。
弥撒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神父问大家是否愿意共同为妮可和我祈祷,我们按照牧师的要求转身面向大家站好。我立刻把目光转向父母所在的地方,我特别想看看爸爸会不会跟大家一起说“我愿意”。可看到的情形让我很不舒服,爸爸正用手绢擦眼泪呢,而且还紧紧地咬着下嘴唇。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老态龙钟的长者。眼前的这一幕实在太奇怪了,我爸爸竟然在婚礼上掉眼泪了,看起来这场婚礼让他感到很纠结。爸爸是一个除了发火以外再不会表露自己感情的人,可他在我的婚礼上竟然哭了。我就一直盯着爸爸看,我看了很久,直到詹克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儿,终于转身面朝神父站好。
我把思绪转回到现实,我问妈妈:“凯特琳和詹克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妈妈很奇怪地看着我——她显然不想提及具体的日期。
“我知道他们结婚时我还待在那个鬼地方,我也知道自己在那个鬼地方待了好几年。我已经接受了这一切。”
“你确定真想知道具体的日期吗?”
“我能应付,妈妈。”
她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试图决定到底该怎么做,然后说道:“2004年夏天,8月7日。他们结婚已经两年多了。”
“谁花钱拍的结婚照?”
妈妈笑了。“你在开玩笑吧?我和你爸爸可没钱拍那么好的结婚照。凯特琳的父母很慷慨,他们把所有的照片都装到了影集里,然后让我们自己选需要放大的照片,而且——”
“他们给你底片了吗?”
“他们为什么要给我——”
妈妈肯定注意到了我脸上的表情,因为她突然不说话了。
“没有底片这些照片是从哪儿来的?你不是说小偷把所有带相框的照片都偷走了吗?”
在我等待答复的时候,妈妈试图想出一个最佳的答案。她开始轻轻地咬双颊内侧的肌肉,她在紧张的时候偶尔会做这个动作。过了一小会儿,她平静地说道:“我给凯特琳的妈妈打了电话,告诉她我们家遭窃了,她很快就重新帮我们冲洗了一套照片。”
“那这些你怎么解释?”我从双人沙发另一侧靠枕的后面抽出了我和妮可的结婚照。妈妈没有再说什么,我站起身来,重新把我的结婚照放回到壁炉架上,然后把我们一家人围在妮可身边拍的照片挂到了前面的墙上。当时妮可穿着洁白的婚纱,长长的裙摆拖在草地上。“我找到了一个写着‘帕特’的盒子,妈妈,如果你那么憎恨妮可,只要告诉我一声就行,我可以把照片挂到我睡觉的阁楼上。”
妈妈还是没有说话。
“你恨妮可吗?为什么恨她?”
妈妈并没有看我,她开始用双手抓自己的头发。
“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你还隐藏了什么?”
“对不起,帕特。可我撒谎是为了——”
妈妈并没有告诉我她为什么撒谎,而是又开始哭了起来。
我把目光转向窗外,我盯着街对面邻居家的房子看了好久。一方面,我很想去安慰妈妈——走过去坐到她身边,用一只胳膊揽住她。我知道爸爸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跟她说话了,他一日三餐都叫外卖,自己洗衣服,顺利熬过了相对困难的处境,而且看起来乐在其中。我已经看到过妈妈在打扫卫生,我也知道她有点儿不开心,因为她的计划好像没有像她希望的那样发挥作用。可另一方面,我的确在生妈妈的气,因为她对我撒谎了。虽然我现在练习做个好人,而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但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现在就去安慰她。
最后,我离开了坐在沙发上哭泣的妈妈。我换了身衣服,然后就转身出门了。此时,蒂芬妮已经在外面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