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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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好心知肚明,账户的钱一定和慕一洵有关,除了他,没有其他人知道她的卡号,也只有他,会传统地认定双方分手后,需要给作为女方的她物质“补偿”。

但主动放弃的是她,他压根不欠她的。

这晚,她失眠了,反复听着MP3的音乐,循环了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觉时间到了清晨,她耳朵都疼了,却还没有睡意。

脑海时不时浮现慕一洵现在的模样,除了清瘦了些,他和两年半前一模一样,连身上的气息都没变。

只有分开后再次相遇,她才意识到自己记得如此清楚,一点都没忘;层层记忆,祯祯画面一点点地浮现出清晰的脉络。

她也觉得奇怪,其实和他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怎么会如此刻骨铭心?

*

接下来的几天,曾好继续投简历,隔三差五收到回复,有些直接拒绝她,有些通知她去面试,但去了之后发现不合人意……总之过了大半个月,还是没找到适合的。

换做以前,她一定会觉得郁闷,但现在却不急了,闲在家里看看书,陪爷爷下棋,陪奶奶说话,下午去买菜,傍晚去锻炼,偶尔去晨跑,生活的节奏慢下来,她感觉一颗心很平静;工作么,一定找得到,不用急,自己有存款,经济上没有问题,不用急,这样一想,完全放松下来。

某天,热情的邻居,对门的李阿姨过来窜门,逮到正在看书的曾好,立马盘问她的个人情况,得知她没有男朋友,主动请缨帮她介绍对象,她婉拒,李阿姨却不依不饶,幸好爷爷来解围,微笑地说:“好好还小呢,过两年再说吧。”

“不小了!”李阿姨比谁都急,“在庄乡,二十六岁是大姑娘了。”

爷爷笑得更欢畅了:“喜欢好好的男生可多了,她是嫌多,不知道哪个好了。”

李阿姨闻言噤声,微微一笑,起身告辞了。

爷爷削了一只苹果,递给好好,直言:“你还会想找男朋友吗?”

曾好看着他老人家沧桑的脸,善意豁达的眼睛,知道他什么都明白。

她摇了摇头。

“也是,经历过慕先生这么好的男人,再遇到一个喜欢的就很难了。”爷爷轻叹了叹。

从奢入俭难,生活和感情都一样。

隔天,曾好去了一趟市中心的图书馆,再一次巧遇了慕一洵,他在二楼做演讲,主题是《身边的风景》,大厅坐满了穿着校服的学生,一张张鲜活,生动的脸庞,眼神充满希冀地看着台上的慕大师。

曾好路过的时候,正好室内天花板的灯管一暗,投影仪在墙上的投影画面出现蓝紫色的斑块,未等工作人员上前,慕一洵亲自俯身,动手调好了投影仪,挺直身体后扶了扶话筒,开始说话。

门被关上之前,她瞟见他颀长,清冷的侧影轮廓。

她隔着门,听见室内扩音器传出他的声音,低沉,平稳,依旧动听得和夏日的凉水一样,沁人心脾;她站着听了很久,期间他好像说了几个冷笑话,下面的学生一片嘻嘻哈哈,很是捧场……

她甚至可以想象坐在下面的学生脸上的神情,一定饱含对他的仰慕,崇拜,滔滔不绝的爱意,她自己也曾是他们的其中一个。

听他说话,会被他的声音,他说的内容,他的气质和仪态吸引,很快就神魂颠倒。

室内的笑声又起,她结束了神游,提了提肩膀上的包,转身离开。

她依旧在图书馆三楼安静地看书,等天色渐暗,合上书,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

外面竟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撑起伞快步走向公车站,余光瞟见一辆暗银色车,正往自己的方向而来,她不免看了一眼,这一眼就看见驾驶座上的慕一洵,他神色不冷不热,直视前方,目光和她擦过,似乎没注意到她。

她挪了挪伞,撑得更低了点。

来到公车站旁,站在广告灯箱盖下,她收了伞,抬眸一看,他的车安静地停在不远处,濛濛细雨下,像是一个冰冷的,没有一点感情的大机器,她正想着这是什么情况,他突然摇下车窗,眼眸精准地对上她的。

目光平静中带着力量,她几乎想逃避,却被这股力量吸住,完全挪不开。

他无声地传递两字:上车。

她暗暗吸了口气,一二三,准备好后,顺利挪开目光……却听到车门轻轻的一碰,他竟然下了车,径直走过来,停在她面前的一段距离,淡淡的一句:“不介意的话,我顺路载你回去。”

“不会顺路,我要回庄乡。”

他垂眸看着她,细雨打湿了他的短发,湿气氤氲在他的瞳孔,显得更亮,他就这样看着她,缓缓道:“挺顺路的,我正好要去一趟城郊。”

……

她直接提醒他:“我们早就分手了。”

“我没忘记。”他顿了顿,声音寡淡,“你觉得我有别的企图?”

她被他的话堵住,一时无语。

两人在雨中对峙,这画面很奇怪,旁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他却坦然自若,我行我素,给她一种错觉,她除了上车别无选择。

“走吧。”他重复,“我送你回去。”

……

一路上,雨越来越大,钝钝地敲打在车窗上,车内气息凛冽,他的味道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她鼻尖。

等红灯的时候,他开口说话:“最近在找工作?”

“对。”

“还顺利吗?”

“还可以。”

沉默了。

他突然笑了一下,鼻音有些重,声音沉哑:“不问问我过得怎么样?”

“你过得怎么样?”

“不好不坏。”

“……”

两年半前,他们分手是她提出的,当时她态度很坚决,明确地告诉他,跟着他太辛苦,她承担不了那个压力,如果一直下去,她会崩溃,他最终答应了她,选择放手。

这个世界没有谁离开谁是活不了的,更何况是慕一洵,他什么都不缺,他拥有的太多,充盈在他生活中物质和精神缤纷多彩,少了她也没差,她当时是这么想的。

“你后悔过吗?”他又问,语气和态度很自然,像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还是说,没有我你轻松了许多?”

她也想过这个问题无数遍,客观上说,没有他,她不必患得患失,不必看慕母刻薄的脸色,不必计较辛小姐的存在;她一个人自由自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看得见,摸得着,安安分分,实实在在,不担心会不翼而飞。

如果这就是轻松的话,是的,她很轻松。

“看来的确是这样。”他默了默后说,“你从没有后悔当时的抉择。”

雨刷移动,红灯在微雨蒙蒙中流泻开来,刺得她眼眸有些酸胀,她明白他话里的试探,如果此刻她承认自己有后悔,他会说什么,做什么,她能料到;但是那有什么意义呢?他们最多是回到原点,和以前一样,横亘在彼此间的问题并没有消匿,他还是慕家的继承人,慕母对她厌恶至极,辛小姐时时刻刻对他觊觎……和以前一模一样。

她不会再经历一次那些难受,她宁愿蜷缩在自己的角落里,做一个普通的,泯然于众的曾好。

他送她回到庄乡,停下车,开了门锁,示意她下车。

她正要开门,肩膀上一沉,他的手正用力地按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和外面的冷雨融在一起,一字字地刻入她的心坎:

“我不信你没有后悔过,我也不信在你眼里,我的分量只有这么一点。”

她的心跳加速,碰及门把的手指像是被沸水烫了一下。

“曾好,你以为我真的看不出你过得好不好?”他按着她的肩膀,声音就贴在她的背后,近在咫尺,沉如深潭的水,“承认没有我,你不会比以前快乐,有那么难吗?”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脑海里念头一个一个跳出来,嘴上却什么都说不了。

“你害怕我的家庭,害怕我的母亲,害怕自己的身世被曝光,害怕有比你自身条件更好的女人在我身边,你不敢面对,就选择躲起来。”

……

“我说的对吗?”

……

“就算你说得都对,那有怎么样?这些都是事实,我没办法应付。”曾好没回头,声音迟钝而艰涩,“我和大多数女人一样,希望有一段被祝福的感情,希望男朋友的父母认可我,喜欢我,希望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彼此没有大的矛盾……这些我都没法在你那里得到,而我自己也没有那个能力去追到手,所以放弃是我最好的选择。”

雨水密布在车窗,像一张女人的泪脸,淅淅沥沥的声音和他越来越沉的气息同时传入她的耳畔。

“你说了这么多,都没有提到一个重点,你不喜欢我了。”他的手使力,将她的肩膀掰过来,迫使她和他面对面,眼眸沉静,“为什么不直接说你对我没感觉了,让我滚远点,这样不是更直接,我也不会再骚扰你。”

“喜欢不喜欢你,根本没用……”

“有用。”他的声音低且笃定,眼眸在黑夜中璇出一道冷光,“你喜不喜欢我,这点很重要,我要知道答案。”

她对视他的眼睛,连撒谎都不会了。

“不用想着怎么骗我,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喜欢我,甚至比以前更喜欢。”

“……我要下车,要回家。”和他面对面地对视,听着他说这些,让她整个神经紧绷到了极致,她当下决定,不能再受他的诱惑,她和他不一样,他输得起,她再也输不起了。

他缓缓地松开她的肩膀,收回目光,默许她下车。

她下了车,飞快地撑起伞,几乎是直奔而回去。

他静静地坐在车里,关闭了车里的灯,冷峻的脸和夜色融在一起,默然中,左手掏出口袋的烟和打火机,老练地点燃一根烟;黑夜中璇出一点星火,萦绕在他修长如玉的指间。

他淡淡地吸了口,吐出一个烟圈,然后用力捻下了烟。

其实刚才他也在赌,他并没有十足的底气。

如果她敢说不喜欢他……他不知道自己怎么面对,当下会不会失去理智,做出一些令自己都意外的,冲动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