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通宵自习室中的向暖, 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学长, 你不是每学期都拿奖学金吗？怎么还来通宵？”

“为了拿奖学金。”沈则木面不改色地答。

向暖发现当个学霸也挺不容易的。

向暖明天要考的课程是会计学。她一翻开课本, 沈则木的眼睛快瞎了。只见她的课本用彩色的荧光笔划了很多, 花花绿绿的, 特别提神。

这样花团锦簇的标记, 至少表明学习态度尚算认真, 那么她有必要来通宵？

沈则木有点疑惑。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向暖认真的态度并没有持续多久，翻着翻着，重点越来越少, 涂鸦开始多起来，其中间杂着一些王者荣耀里的人物，庄周, 妲己, 张飞，诸葛亮之类……

沈则木突然想到向暖发过的那条朋友圈“垃圾游戏, 毁我青春”, 结合眼前的情况, 那当属肺腑之言了。

会计学死记硬背的东西倒不算太多, 但是要记一些公式, 还要计算，这就比较麻烦了。向暖对数字的东西不太敏感, 高考填志愿那会儿纯粹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学点什么，就在热门专业里选了一个, 所以她对经管专业并没有太多的热忱或者反感, 她只是谨守着身为一个“好学生”的本分来对待专业课——就像高中时代那样。

好吧，其实她“好学生”的本分在上大学一个月后就在慢慢流失。

向暖心想，一定是因为她认识了林初宴，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成天跟林初宴那个不学无术的人一块玩，自己也就变得不学无术了。

此刻远在主校区的林初宴并不知自己被甩锅了。向暖不在，他上游戏也觉得有点索然无味。其实啊，哪是什么游戏好玩，不过是跟有趣的人一起玩，游戏才变得有趣了……

无所事事的林初宴也背起书包出门上自习，和郑东凯他们一块泡在图书馆。郑东凯和毛毛球因为一道题争论起来，林初宴好奇地凑过脑袋，听了一会儿，他三言两语给他们解释清楚了。

毛毛球叹了口气。

“我说得不对？”林初宴问。

毛毛球摇头，“不是，我是想，上天既然给了你这么好的天分，你为什么不珍惜呢？”

“我一直在珍惜。”

“你怎么珍惜了？你这么懒，你如果勤奋一点……”

“你错了，”林初宴分辩道，“上天是悲悯的，他给我一点天分，是不希望我太辛苦。如果我努力了，勤奋了，势必过得很辛苦，那才是辜负上天的好意。”

毛毛球被他这清新脱俗的世界观惊得张口结舌，呆呆地自言自语道：“妈妈，我好像遇到邪-教了。”

——

计算对向暖来说是一件比较催眠的事情。她复习了一会儿，就开始打哈欠。

沈则木低头看了眼手表，心想，这困的也太早了点儿？

向暖从她的物资储备里摸出一罐咖啡，见沈则木在看她，好想喝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她于是心一软，给了他一罐。

反正她自己买了好多呢。

沈则木接过咖啡，打开。这种罐装咖啡，拉环比较难开。

打开后，他把咖啡递还给她。

向暖这才知道他误会了。其实她自己没那么娇气啦，不过学长这样绅士，让她特别有好感。她笑着把咖啡推到他面前：“学长喝，我还有。”

“我不困。”

“那一会儿学长困了和我说，这里有很多的。”

“好。”

沈则木见向暖握着咖啡要喝，他突然拦住她，“等一下。”

“怎么了？”

“不凉吗？”他指了指那铁质的小罐子。刚才摸在手里，怪凉的。

“没事，我身体好。”向暖说着，手里却突然空了。

沈则木夺走了她的咖啡。

他把咖啡放在水杯里，去外面的热水间，接了热水。

这样泡了一会儿，咖啡再拿出来就是热的了。

向暖用纸巾擦掉铁罐上的水，然后把它握在手里，微微烫的温度，热量通过掌心传到身体里，顺着血管流进心房。

她朝他笑了笑，“谢谢学长。”明媚的眼睛映着教室内的灯光，显得特别亮。

沈则木低下头，“嗯。”若无其事地翻书。

翻得有点快。

向暖一罐咖啡喝完，感觉还是不太给劲，于是起身出去，打算在外面透透风。她认为教室里人太多，缺氧，这才是导致她困倦的真正原因。

沈则木虽然在低头看书，其实注意力有些飘。

向暖出门后，一个男生走过来，神色十分可疑。走到向暖座位旁，他飞快地把一张纸条夹到向暖的书里。

这一切并没有逃过沈则木的眼睛。

男生离开后，沈则木从书中翻出纸条，看了一眼。

……呵呵，现在的年轻人，都要考试了，还不忘撩妹，真是欠挂科。

沈则木面无表情地，把字条撕成四半，往兜里一放，动作一气呵成，显得特别的心怀坦荡又特别的正气凛然。

刚撕完字条，一个女生抱着东西走过来，羞答答地看着沈则木：“沈学长，我，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呵呵，现在的年轻人，都要考试了，还不忘撩汉，真是欠挂科。

沈则木继续面无表情，摇头：“恐怕不行。”

女生被拒绝了，有些沮丧，她看一眼向暖的座位，问沈则木：“沈学长，你真的和向暖在一起了？”

沈则木抿了一下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女生恍然，心碎离去。

——

向暖坚持到凌晨两点多，已经快困成瞎子。她就随便往桌子上一趴，几乎是一瞬间，就睡着了。

沈则木在想心事，倒没那么困。

她睡着后，他扭过头来，终于敢光明正大地看着她。

向暖手臂交叠放在桌上，微微侧着脸，太阳穴枕在手背上，只露出小半张脸。白色的灯光垂下，越过她浓密挺翘的长睫毛，落在她的脸颊上。一绺头发滑落，像一道黑色的小瀑布，沿着她柔和白皙的脸蛋，一直垂到嘴唇上方。随着她鼻端的呼吸，那绺发丝轻微抖动，小瀑布绵延不息。

她动了一下，披在身上的羽绒服滑下去。沈则木立刻把她的羽绒服拉起来，给她盖好。

接着，他把自己的外套也盖在她身上。

对她来说，他的衣服太大了，几乎把她埋起来。

向暖哼唧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沈则木看着她，突然地有些感慨。

他是一个活得很清醒的人，清醒地知道自己每一步该做什么，也能清醒地看到自己的内心，那些爱与恨的源头。

为什么会被她吸引，原因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这世上很多的喜欢都源于好奇，他沈则木，这次也未能免俗。

**

即便是考试周的紧张，也不会消灭同学们对八卦的热情。这几天，论坛里疯传沈则木和向暖在一起了，众人言之凿凿，据说目击者很多。

林初宴注册了一个马甲号，在那些讨论贴里回复：造谣是会坐牢的。

结果被群嘲。

林初宴好生气。

郑东凯安慰他：“你放心，我都打听好了，他们只是上自习碰到了。”说着，晃晃手机，“安琪拉说的。”

林初宴稍稍松了口气。

郑东凯：“哦对了，通宵自习。”

林初宴：“……”感觉不能好了。

郑东凯快乐死了。

他才不会去主动帮林初宴助攻。林初宴吃瘪多难得啊，他要多看一会儿。

毛毛球和大雨的心态也类似。

林初宴对室友的压迫终于遭到反噬，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去把沈则木这个死变态赶走。

——

林初宴发了条朋友圈：有结伴去通宵自习的吗？

这条朋友圈设置了分组，只有向暖一个人能看到。

发完朋友圈不久，林初宴又假惺惺地自己回复自己：不去就不去，你怎么讲话那么难听。

这条朋友圈放在向暖眼里就是，林初宴找人约通宵自习，结果被人羞辱了……

这委屈，几乎要溢出屏幕了。

同样身为不学无术的分子，向暖立刻就感同身受了，给他点了赞，还安慰他：加油！

林初宴回道：谢谢。我只是想找个人提醒着点，否则很容易睡着。

向暖想到自己在通宵自习室呼呼大睡的经历，更加地感同身受了。

过一会儿林初宴问向暖：你不会也要通宵吧？

向暖：唔，是啊。

林初宴：那不如一起，互相监督，效率能高一些。

向暖：可是我们不一个校区啊？

林初宴：简单，打车半小时。我去找你。

向暖：那你不累啊？

林初宴：累什么？是我坐车又不是车坐我。再说我这边的通宵自习室太难占座。

向暖：对哦，那你过来，我们一起。

……

这天晚饭后沈则木日常去通宵自习室蹲点，结果蹲来了两个人。

林初宴：“学长也来通宵？”

沈则木：“嗯。”

俩人一个似笑非笑一个波澜不惊，心里都是一个大写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