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仇便不能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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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热的夏夜,昏暗小巷里有凉风习习。
    远处的路灯在转角处孤单,散发着冷冷的昏黄的光。更远处,汽车声、说话声和吵闹声从街道上传来,蝉鸣林愈静,鸟唱水更幽。光头铁哥听着后背悠悠传来的话语,心里倏然地一紧,便感觉大地都静了下来。
    他到底出道多年,胸口上的数道刀劈砍痕见证了铁哥狠厉的峥嵘岁月,也见证了铁哥坚硬如铁的心肠。感觉到脑后那冰凉的手指威胁好像并不大,铁哥持刀的右手腕一紧,就准备反手一刀挥将过来。
    没成想肱二头肌刚一发力,持刀的手便被人轻轻抓住,那人力道虽小,速度却很快,很温柔地抓住他的胳膊后,一推一收便放开。
    随着那人手的离开,铁哥便感觉右手突然跟自己的身子失去了联系一般,软软地垂了下来。哐啷一声响,两尺长的片钢西瓜刀掉落在地上,差点砸到自己的脚。
    来人正是陆言。
    他蹲立在摩托车的后座行李架上,点了点铁哥后脑勺的枕骨,上面好多汗水,食指尖擦过一片油腻。
    这些天的锻炼和体悟,让他很容易地控制住这些并没有格斗训练、只知逞一时悍勇的所谓黑道人物。猴形上纵,潜行,人体关节技,要害暴击……这些当然不能一蹴即成,在行家眼里也是破绽百出。
    然而此刻,却有用着极强的效用,和神秘感。
    “别动,我还想留活口呢……”
    陆言控制着自己的胸腔共鸣,让自己的发出的声音变得粗犷些。
    活口……
    铁哥眼角余光看了下地上瘫软的黄毛,脑门上的汗水又多了些。
    像他这样的小角色,平常看个场子卖点K粉、开个小赌局什么的倒也常有,进过号子吃过生活,也跟趟过界的同道干过仗,甚至还把几个不顺眼的赤佬砍重伤过……但是这些都只是小场面,平时也自谓悍勇,但是碰见这种让他毫无反抗能力的专业人士,心中只怕是比常人更加惶恐。
    这种人,好比是认真了的长官们。
    双手颤颤抖抖地举起来作投降状,光头铁哥结结巴巴地说:“好汉饶命!”
    我靠,好汉饶命。
    陆言心头也被这种话语雷得冒汗,暗自腹诽,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说:“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说一句谎,或答不上话,断你身上一物件,双手双脚和小弟弟你可以选择顺序。第六次,断头。这里人来人往,我们速度快点,好么?”
    “好……好!”铁哥连忙点头。
    “怎么称呼啊?”陆言漫不经心地问。
    “小弟叫王德铁,您老人家就叫我小铁就可以啦。”铁哥赶紧回答。他都有三十好几岁了,脸皮却足够厚,语气谄媚起来倒是一点也不见异色,满脑子保命的想法。
    “我还是叫你小王吧?”陆言像与铁哥商量一般,却没等他点头就连着问:“你们这一群人找我干什么?怎么找到我的?伟哥是谁?”
    陆言懒得跟他纠缠,直接问他们的背后指使者。
    他担心是有人对他已经关注了,特意探他底细。
    “哎哟,大哥哎,早知道您是练家子,我哪里敢啊。”铁哥脸上写着的满满都是悔恨:
    “今天下午七点的时候,新门区黑道大哥陈良伟,他的助手给我打电话,叫我注意一个牛仔裤白衬衫的年轻人,还把照片发给我,让我找到的话给他逮过去。我想从伟哥手里进点白货,必须要巴结他,然后就吩咐手下去街上找一找。没想到黄毛跟我说找到你老人家了,所以就直接跟过来了。
    狗日的陈良伟,昧着良心说您就是个普通人,要早知道您的身手这么厉害,借我十个豹子胆也不敢进来掺合啊。这不是神仙打架,人间遭殃么?哥,你是特种兵吧,我老爱看你们当主角的小说了……”
    “少废话!”光头铁哥肉麻的吹捧,陆言实在听不下去,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溅起无数汗水。赶紧在光头的背心上擦了擦,想到照片,从铁哥兜里掏出手机,问:“照片在彩信里面?”
    “咦,哥你真有文化!”铁哥一阵猛点头。
    陆言很快就找到发过来的照片。这是一张交通系统的拍照截图,图片上的陆言,正骑着他的二手自行车悠然地往家里赶着路,果然是牛仔裤白衬衫,而且他的脸也依稀可辨。
    短短的几个小时,这个叫做陈良伟的黑老大,便能通过特殊渠道拿到自己的照片,并且迅速地跟像光头铁哥他们这些地头蛇取得联系,果然神通广大。
    是谁找我麻烦?陆言默想着,心头不由浮现出中午遇到的那辆军牌陆虎。
    陆言问:“陈良伟,在哪里?”
    刚刚一巴掌拍得有点重,铁哥脑门发晕,晃了晃头才赶紧说道:
    “不知道,这陈良伟是湾塘集团段叔手下的四大金刚,仇人很多,行踪不定。不过这个点的话,最有可能在乾宜的辉煌百乐门,那里是他的老巢。”
    乾宜镇是江城新门区政府的所在地,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自然是最繁华的去处。
    辉煌百乐门夜总会的大名,陆言五年前,来到这里便听说过,端的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在新门区有着“小天上人间”的美誉,据一个曾经去过的同事跟他夸耀过——香风阵阵、美女如云,何似在人间……富丽堂皇,连洗手池的水龙头都是金的!
    这种地方在他以前的人生轨迹中,估计这辈子都可能去不了。
    这句话中有一个名字来头更大——段叔。
    这个名字陆言是在几年前和一个本地同事吹牛皮的时候听到的,当时他是用那种高山仰止地语气介绍的,大房地产商、市人民代表、省蒸协委员……等等的一系列头衔里面,有一个夸张的称号让陆言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名字:
    江城的地下教父。
    地下教父,何其之牛B。
    然而段叔此人为人实在低调,几乎在任何地方都没有出现过他相关的新闻报道,那个同事所吹嘘的几个集团公司,老总都是另有其人,让陆言很怀疑同事话语的真实性。
    按照他当时的说法,只有老一辈的江城人,才知道段叔的事情。当时陆言和几个同事都哈哈一笑,只当作故事传奇来听,却并不去深究。
    哪曾想在几年后的今天,自己居然跟这个名字扯到了一起来。
    “哦,这样啊。你打电话给他,就说捉到我了,问送到哪里去?”
    思绪飞转着,陆言说道。不管出来什么人物,遇到事情总是要解决的,一味的逃避只能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伤害,所以陆言决定去见一见陈良伟,顶有名的伟哥。
    哪知光头铁哥满脸惶恐地直摇头,连说不敢。
    这个家伙心里明白得很,别看他在西普呼风唤雨、来去横行,那是人家容得下,赏给他一口饭做做脏活累活。但倘若他胆敢去欺骗伟哥,这种黑白通吃的大佬,那简直是厕所里面点灯——找死。
    看着光头铁哥一副怂样,陆言气不打一处来。
    这种人最是无赖,勾结不良、欺善怕恶、横行市井,这些最是擅长,但是遇到强权却是畏之如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们像条鼻涕虫,沾不得碰不得还恶心人,你还拿他也没办法,横不能真把他杀了?
    再说了,这些混子们就像那地里的韭菜,割了一丛,片刻后另一丛有茁壮成长起来。
    看来,想让这家伙听话,只有表现出让他恐惧和害怕的东西来。
    这样想着,陆言便问:“你想死想活?”
    “想活……”铁哥毫不犹豫地猛点头,一脸的纯洁无害。
    “不,你想死!”
    陆言跳下了车,揪着他的脖子,跳起来往巷道的墙上掼去。
    咚……
    沉重的碰撞声响起,墙院上的灰尘簌簌地掉下。
    光头铁哥的背面与碎石墙面做完亲密接触后,缓缓地滑落下来,坐在地上。陆言拾起地上的西瓜刀,用刀侧面拍拍兀自吐血的铁哥,眼神冰冷得吓人:
    “小王,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我再跟你说一遍,打电话给陈良伟,说找到人了,问他在哪,你给送去。答应,你便点头;不答应,那么头便不要了,我帮你弄下来。”
    “咳,咳……”铁哥一阵猛咳,口里满是鲜血,待他好些抬头跟陆言对视,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面地打量陆言——这实在是一个普通的青年,斯文瘦弱,脸色平和,唯有微眯着的眼睛里,散发着如同碎玻璃渣子的刺人光芒,煞是逼人。
    垂下头,铁哥感觉眼睛有些胀痛。
    沉默了会,他妥协了:“我……我只有他助手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