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考察了几种要素，它们能够影响不同时代和不同地区创新的步伐和力量。我们把这些要素称为创新的驱动力。在最近几个世纪，三种强劲的创新驱动力变得越来越重要，在演化过程中，它们齐心协力创造了强有力的、新的协同效应。

驱动力一：增强的交换网络

人类通过交换网络交换物品和思想。较之于 100 人构成的共同体，更多的信息会在 100 万人共同体中交换和储存起来，这是一个合理的假定。从数学上来说，这就好比“节点”（人们），当网络中节点数量增加时，节点间可能的连线数量会更快地增长（参见图 10.2）。［从数学上来说，假设网络中的节点数为 n，那么连线的数量 （l）=n * （n-1）/2。］因此，通常而言，我们可以说大型共同体中创新（宗教的、艺术的、伦理的或技术的新思想的产生）的速度比小型共同体更快。这就解释了为何大规模人口增长本身往往会促进集体学习。

图 10.2 这个计算很容易。

随着一张网络中人口数量的增加，那张网络中集体学习的潜在协同作用就会更快地增长。一个来自图论的简单计算可以证明这一点

我们也认为，相互交换信息的共同体中的更大多样性，会增加交换网络中新思想产生的可能性。如果大家都从事食物采集，那么，他们谈论的话题基本上都是彼此熟悉的。但是，如果食物采集者遇见了农民，他们彼此会了解到全新的信息。因此，在我们看来，在大而复杂的社会——具有各种各样的内部结构，拥有不同资源、技术和文化的各地区之间存在广泛联系——中，集体学习具有更大影响。

在城市，尤其商业城市，不同背景的人们彼此相遇，他们不但交换商品，也交流看法和信息。在众多城市广泛联系的地区，这种交换的可能性也增大。所以，一般来说，我们认为，在货物、人口和观念广泛流动和交换的复杂社会，创新也会更多。在非洲-欧亚大陆，商业城邦常常通过丝绸之路这种交换网络来收集广大地区的信息，这就是 1000 年前布哈拉（Bukhara）和撒马尔罕（Samarkand）这类中亚城市成为世界科学和技术重镇的原因之一。

驱动力二：通讯和运输的改善

我们这里所说的通讯，是指人们用来交流信息和思想的技术；而运输是指把人们和物品从一个地方运到另一个地方的技术。通讯和运输技术的改善，可以增强社会储存和传播信息的能力。如此，它们能够使集体学习加速并促进创新。

驱动力三：创新动机的增加

我们所说的创新动机，是指社会中促进或阻碍创新的那些因素。可以预见，在我们发现创新的直接动机或寻找到新信息的任何地方，集体学习的力量都会增强。今天，我们认为创新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们生活的社会能够通过教育和研究以及通过使用许多不同的刺激因素来积极地推进创新。因此，我们很容易忘记大多数早期社会是多么仇视新思想、新的做事方式、新宗教和技术以及通常意义上的创新。保守主义是大多数社会的通则。然而，始终有一些人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我们经常能够找出一些结构、态度和兴趣，它们激励人们去探索新的知识和新的行事方式。

例如，尽管政府和统治者常常怀疑新事物，他们通常也有很好的理由去探索新的军事科技（如战车和枪支），或者为士兵和商人修路，或者寻找新的财富之源。除此之外，一些宗教和哲学传统似乎比另一些更支持创新。事实上，古典时代的希腊在哲学方面极具创新性；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Max Weber，1864—1920）提出了一个著名观点，即相较于天主教，新教更支持企业家的活动。

然而，在所有的创新动机中，最强有力的或许是商业，即货物、服务和劳动力的竞争市场的存在。人们不难看出，商业为何能够创造出强大的创新动机。如果你与其他人一样在市场上推销商品或提供服务，你不能强迫他人买你的产品，只有你的产品比对手更具有竞争优势时，你才可能获利。因此，竞争性市场促进了创新：新颖而廉价的制衣方式、更快捷的建造房子的方法、更有效的治疗，以及储蓄现金或让其在不同地区流动的更好途径。现代经济学的基本原理之一，就是认为竞争性市场能激发创新，而垄断（指一种商品只有一位供货商的情形）会阻碍革新，因为垄断者不用面对竞争。在竞争性市场进行交易的人越多、出售粮食和手工艺品的农民越多、雇用劳动力的商人和农场主越多、为了利息而竞相放款的金融家越多，创新的可能性就越大。当然，并非随时随地总是如此，不过，我们基本上可以预见，在一个更加商业化的社会，集体学习更容易引发和传播创新。另一方面，垄断性市场往往阻碍创新，因为市场掌控者根本没有改善产品或降低价格的动力，他们反而会想方设法压制那些威胁他们利益的新思想。

农业时代的许多社会存在大量市场活动。但是，大多数人是农民，他们的食物基本上自给自足，与市场的联系很有限。此外，在农耕文明中，政府通常不支持商业或竞争性市场，因为它们很享受对大量资源和许多社会劳动力的垄断。他们对市场活动充满敌意，因为这种活动威胁到它们通过法律手段或武力征取的“贡赋”。农耕社会的精英通常十分轻视包括商人在内的没有权力或力量索取贡赋的人。这也意味着，他们轻视整个市场活动，基本上不会支持它。这解释了为什么我们有时候称农耕文明为收取贡赋的社会。

在一些社会中，精英和政府非常支持商业活动，我们把这样的社会称为资本主义社会。当今，世界上大多数社会都可以被描述为这种意义上的资本主义社会，因为包括税收在内的大量资源都通过市场活动或买卖行为而流动，而个人也向他人出售他们的产品或劳动，政府之所以鼓励商业活动，原因在于他们想从中获利。

总而言之，我们已经找出了三种重要的创新驱动力，它们在现代时期变得越来越重要，也有助于解释最近几个世纪创新的快速增长。

1．交换网络的规模和种类的增加。

2．通讯和运输系统变得更加有效。

3．商业活动、竞争性市场和资本主义的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