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肉身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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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维民琢磨出个损招:“在这里随便找个保安,让他把白茧剖开。如果没这条禁忌,虚惊一场,大家皆大欢喜。如果真的有禁忌,所死的也不过是一个保安,再说他们本来干的就是这样的活,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
    空不二口打佛号:“善哉。”
    “哥,你觉得合适吗?”周秀冷冷道。
    “你少在这装圣母,觉得不合适你出个招儿。”周维民烦躁地说:“我就看不上你这样的,做事找不着你,在后面煽阴风说怪话处处有你。好,你圣洁你高尚,你说怎么办。”
    周秀坐回沙发,不理他。
    老安看看他们兄妹,又看看空不二,和尚垂眉低眼,不和他对视。
    “时也运也命也。”老安说:“天机如此,非人力而改变了。”说到这,他把手里的刀拿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下插在白茧上,刀刃全部没入。
    周维民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吃惊地说:“你不要命了。”
    老安没说话,全力剖解白茧。外面是黏黏绕绕的白丝,剖起来非常不容易,把刀黏住,无法用力。老安也不吭声,费力拔出刀再插进去,一刀刀划开白茧。
    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林中木屋,老安对我说的话。他之所以选我当钟馗接班人,就因为自己死期将至。老安估计自己大限已到,索性豁出去,完全不顾白茧内的禁忌警告,以身试法。
    大厅里无人说话,我们默默看着,周维民搬了一张椅子坐在白茧前,一口一口嘬着烟斗,聚精会神观察剖解白茧的全过程。
    就这样,大概二十多分钟,白茧最薄弱的一块,剖出黑森森的洞,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东西。
    我站在远处,光线晦暗,看的有些模糊,好像是一个黑的人,坐在椅子上,头上戴着奇怪的帽子,帽子两侧垂下两条艳红的丝带。
    最亮眼的就是这两条丝带,红得无比鲜艳,历经多年也没有褪。
    周维民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大眼睛直愣愣看着,烟斗都忘了吸。
    老安发出沉重的呼吸声,他耗费全身体力,依然忘我地干着,刀起刀落,又干了十多分钟,白茧的一面全部剖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此时气氛阴森诡谲,可恐怖压不住好奇心,我们这些人全都凑了过去。周秀随手点开旁边的台灯,翘起灯头,把光射过去。
    黄橙的光斑落在白茧上,像是舞台光,照亮了里面的东西。
    老安停下手,握着刀,站在一边,胸口剧烈起伏,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
    白茧里是一把老式藤椅,藤椅上坐着一具木乃伊。
    这具木乃伊目测个头不高,大概一米七的样子,穿着黑道袍,脚蹬云履鞋,双手搭在藤椅两侧的把手上。他的手用白布层层包裹。最奇的是,此人戴了一副金的面具,凤眼卧眉,脸盘圆润,慈眉善目,面具风格不像道家,倒有些类似窟洞的佛陀石雕。
    这个人难道就是修仙的黄九婴?
    这具木乃伊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是,从头到脚不露真容,脸上有面具,全身披道袍,脚下蹬云履,就连手都用布包着,透着神秘和不可琢磨。
    众人正惊疑,“噗通”一声,老安突然跪在地上,面向白茧内正襟危坐的这具木乃伊,不停磕头:“晚辈安龙不肖,未完成守护前辈成仙之任,今日前辈破关,又是小的亲自动手,万死不足已。”边说边磕,一个接一个,砰砰响。
    空不二在旁边手捻佛珠,说道:“肉身不坏,又称全身舍利。人寿八万四千岁,弥勒佛当下生此阎浮提,度化释迦牟尼佛世所未得度的众生,修行者如能入甚深禅或保持肉身不坏,可等得弥勒出世……”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音调平和。此时此刻念出来,宁静空远,如同夕阳下的海面。我是没什么信仰的,可听到空不二这个声音,加上眼前之诡景,竟然有种醍醐灌顶,情不自已想好好大哭一场的感觉。
    我抽了一下鼻子,揉揉眼,发现眼圈湿了。
    周维民被这种气氛搞的有些不舒服,他用脚踹了一下跪在地上俯首贴耳的老安,说:“起来,意思到了就行了。”
    一脚上去,老安没有反应。周维民迟疑一下,又是一脚,老安应声而倒,侧躺在地上。一看到他那张脸,我们都吓了一跳。
    老安脸铁青,紧闭双目,一点血都没有,已死多时,表情都僵了。
    周维民退后一步,爆了一句粗口骂娘。我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安真的死的?!他可真行,说死就死,一点不带含糊的。
    空不二蹲在老安尸体旁,握着他的手,嘴里细细念叨着经文,半晌站起来道:“安施主已经归去,我用地藏经超度他,希望他在那个世界能洗净这一世的罪孽。”
    周维民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坐在沙发上,疲倦满容,拿起电话叫手下人来处理尸体。
    他放下电话,说:“各位,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接下来的事必须由我们自己来善后。”
    鸟爷反应很快,马上道:“周总,都听你的,你安排。”
    周维民道:“黄九婴看样子修仙未成,风干成了木乃伊,这个在佛教里称为肉身菩萨。我呢,打算就近立一寺庙,把他供奉其中,以续民间香火。”
    尤素道:“周总,你这么做是为了普度众生,当然无可厚非,不过有个问题。黄九婴是道家宗门的人,你给立一寺庙,是不是有乱点鸳鸯谱的意思。”
    周维民倒是没生气,点头说:“不错,不错,是我疏忽,应该立一道观。”
    “还有件事,”尤素犹豫一下说:“我和侯鹏身染尸毒,关键全在黄九婴的身上,周总,我们提一个非分的要求,这具尸体能不能先交给我们研究研究,你再去立道观。放心啊,尸体我们觉得不会乱动的。”
    周维民没有接这个话茬,突然问道:“你们手里是不是有本古书,叫《悟真济世全书》?别否认,侯鹏都跟我说了。”
    鸟爷点点头,对我们说:“咱们的事他都知道。”
    尤素道:“周总,你的意思是我们把书交给你,你才会想办法救我们。”
    周维民倒也不客气,说:“就是这个意思。你们也别觉得亏了。书在你们手里,看得懂吗?”
    我们摇摇头。
    周维民满意地说:“那不就得了,在你们的手里那是废纸,可我有高人指点,自然可以解读此作,让它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拦你一句,”我插嘴说:“周总,你要这本书莫非……也动了成仙的心思?”
    周维民稍一愣,随即哈哈笑,可见说中了他的心事,他笑得直咳嗽:“小朋友,那你们说我在这忙活半天为啥呢?无利不起早嘛。”
    这时,他的手下进来,搬运老安的尸体。周维民吩咐说:“出去以后报警,让警察找法医,鉴定这老头死因是什么,我要拿到第一手的报告。”
    等到杂人都走了,大厅里仅剩我们六个人。我,鸟爷,尤素,周维民,周秀还有和尚空不二。
    我们六个知情人,一起看着白茧内黄九婴的尸体。
    周维民道:“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真人不说假话。这具木乃伊呢,我要找高人验尸。这可是研究修仙的第一手资料。”
    “他为什么会变成木乃伊呢?”鸟爷琢磨。
    周维民磕磕烟灰说:“我对于修仙多少了解一些,黄九婴是道家修行者,体内有真气,真气流转,才会尸身不腐。按照佛家的办法,遇到肉身菩萨,应该备一口大缸,把尸体放进去保存。是,空不二长老。”
    空不二口点头:“不错,在佛家,此种做法名为坐缸。”
    一直沉默的周秀忽然说:“我看这样,黄九婴的尸体不必来回搬运,对他也不敬,我们就在客厅里先立一神位,暂时把它供在这里。哥,你看如何?”
    周维民看着她,眯缝着眼,可能在想这个妹妹打的什么主意。
    空不二点头:“周施主所提方案甚好,老周,我看就按她说的意思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