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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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整天,村里到处都在谈论着诡异石像的事情。而且一传十,十传百,到了次日整个陈家镇都知道了此事。说什么样的都有,比如有的村子说我们村挖出了几尊观音像,还死了好些人;也有的村子说我们挖出了一口大棺材,结果棺材里躺着的是长满白毛的僵尸;总之,越传越玄乎,让人不禁感到咋舌可笑!
就在诡异石像传的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的时候,爷爷终于从邻县看完风水回到了家。我将这两日来村里遇到的事情通通告诉给了他,爷爷二话不说,立即让我带他去看看那些石像。
很快,村民们也听说我爷爷回来了,于是与我一起带着爷爷来到了村外的挖出石像的地方。爷爷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然后面色凝重了起来,看到这,我也知道爷爷这一定是看出什么门道来了。于是问他,这些石像到底是起什么作用的,会不会是兵佣之类的东西,而且罗盘一到这儿都变成转针了,邪门的很。
爷爷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些石像,摇头道:“这哪里是什么兵佣呀,而是人头标记牌!”
人头标记牌?这一听话,不仅在场的村民吓了一跳,就连我当时是又惊又疑。惊的是这名字也太他娘的吓人了,而疑惑的则是这人头标记牌到底是作何用的啊?
爷爷看到大家的表情,自然就知道我们心里是啥想法,于是他便将人头标记牌的事情告诉给了我们,听得我头皮直发麻。
说到这人头标记牌啊,就不得不说到我国古代一种残酷的军功制度。秦国商殃变法以后,规定斩敌人首级一个,赏爵一级,所谓重奖之下必有勇夫,秦军很快就变成了一支虎狼之师,灭掉了六国。后来的统制者一看,这个效果不错,于是纷纷效仿,这种方法也越加变得恐怖。像著名的战争天才霍去病,初次上阵就斩获敌首级二千零二十八个,获封冠军侯。而著名的飞将军李广,虽然用兵如神,威震匈奴,但运气却一直不怎么样,首级斩获始终达不到封侯的标准,所以才有了后人的感叹,“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这首级军功章代表着一种荣誉,所以在古代将士们死了后,会按照他生前杀死的敌军数量,雕刻成相对应的石人头像,立在墓前充当光荣榜,标记着他生前斩杀首级的数量,另一方面也代表着死后还威震着对方,让他们死后还做自己的俘虏,好让他能在阴间大显神威。而我们眼下的这些人头石像,就是古代立在墓前充当首级的人头标记牌!
这些人头标记牌把敌人的五官长相都雕上了,就连表情都栩栩如生,这些被斩去首级的魂灵则会被依附其中,这就好比是衣冠冢差不多的意思,能使得那些身首异处的亡魂回到这些石像里。
你想想,生前被人斩首,落了个身首异处的结果,死后还要被人镇压着,继续做俘虏,无法投胎转世。这样的亡魂本身就带有颇重的怨恨之气,如此长久下去,千百年来,其怨气自然不小,这也是为何罗盘会显示此处有恶阴了。如果这都不算恶阴的话,我想估计这世上也就没厉鬼了。
看明白情况后,爷爷便叫大家赶紧离开,在恶阴出入的地方久留,可不是闹着玩的。
回到村口,大家伙就纷纷聚笼了过来,通通将眼睛望向了我爷爷,那意思显然是在等他说个解决的办法。
爷爷也没说啥解决之策,只是告诉村民们,那条路别再去修了,只要不去招惹那玩意,对方也不会拿大家怎么样。总之一句话,大家以后没事就别往那地方跑了。
到此,这件惊动整个陈家镇的事就算告一段落了。本以为爷爷能有啥镇压那邪物的办法,又或者是清除它的法子,没想到爷爷竟然啥也没做,就这样把那块地方划为了村中禁地。
本来这样也算是一个办法,毕竟井水不犯河水嘛,只要村里人不要去招惹它,应当是不会有事的,除非哪个人不长眼,自己找死那也怨不得旁人。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些人头标记牌最后还是成为了村里的祸害,最终还是留给了我来处理。当然,这已是后话了。
日子很快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村民们该干嘛干嘛,爷爷也依旧常在村里闲逛,没事哼哼曲子,有时还会调戏一下村里头的刘寡妇,倒是有几分以往败家子的风流性子。
不过爷爷他也的确不容易,四五十岁了也依旧孤孤单单没有找个婆娘,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把我拉扯大,别看平时悠哉悠哉,其实很不容易。这种平静的日子没持续个一年半年,终于被打破了。
这天,爷爷一本正经的把我喊到他跟前对我说,孙儿啊,爷爷算到咱们要有大灾了,如果爷爷出了事,往后你就只能靠自己了!
听到这话,可把我吓的不轻,从没见过他这么说话,于是我问他到底会发生什么大事?
爷爷说,啥子事过后你自然会晓得的,之所以跟你讲,是想让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也别去玩了,乖乖留家里头学本事,万一我出个啥事,你也不至于饿着。就这样,打那天起我就没再出过屋,爷爷也没再到村里去闲逛,整天将他这辈子看风水的经验讲给我听,一时间村里人看不见爷爷,还不习惯了,其中自然还包括刘寡妇。
第六章神棍
几个月的时间过去,我最担心也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正如爷爷之前所说,我们将遭遇灾祸,此言一点也不假。
虽然我不知道爷爷为什么数月前就能算出来,但是这一切却都变成了现实!刚从战争中平静下来没多少年的神州大地,突然被文革风潮打破了宁静,一股破四旧的战争开始打响,一切牛鬼蛇神都被当成了反革命,而在我们当地远近闻名的风水先生陈国栋自然逃脱不掉。
当破四旧袭卷陈家镇时,爷爷被打成牛鬼蛇神,社会主义的大毒瘤,成了周边数镇的典型人物,当天便被县里来的红卫兵领着村民把爷爷给绑了,当然,其中也包括我。
当红卫兵冲进家里来时,我着实吓得不轻。我们爷孙俩直接被绑着关到了牛棚里,到了晚上,村里开公审大会,我和爷爷被绑到村里的大礼堂受着人民的批斗!
公审大会一直到半夜才结束,我们又被关回了又湿又臭的牛棚里,等待着次日的游街批斗。
一整天我们没有水喝,没有饭吃。到了下半夜的时候,村支书偷偷的来牛棚里看我们,同时送了几个馍。
爷爷求支书把我给救出去,说我还只不过是个小孩。
支书显得很为难,的确,当时的情形所有人都生拍跟我们沾上丝毫关系,谁又有胆子保下我们这种大毒瘤啊?这不是自己没事找死么?
后来,爷爷跪在了支书面前,求了好一会儿,支书最后终于答应了!
次日,爷爷被绑去镇里游街,而我则被支书用性命给保下来了。老支书是老红军、老革命,身上满身枪伤一亮开,硬是把我给保了下来。
就这样,爷爷被当成牛鬼蛇神的典型,白天被五花大绑着每个村去游行,被人民指着脊梁骂,拿着拳脚打,晚上拉到礼堂做批斗,半夜才扔回臭熏熏的牛棚里。
那个时候的我,每天以泪洗面,守着抄了家的空房子,现在想起都觉得可怜。
我有去求过乡亲们,求他们放过我爷爷,可是平时受过爷爷恩惠的村民却无动于衷。
半夜我也会偷偷地去给爷爷送吃的喝的,每次见面都抱头痛哭。
如此折腾了半个多月,爷爷早已没有了往日得意悠哉的神情,全身是伤,瘦了好多,整个人看上去显得非常秃废。
一天晚上,我照常偷偷地跑去牛棚给他送吃的,爷爷凝重的告诉我,他可能很难熬过这个灾祸,然后从身上取出一本古书交到我手里,要我好生保管,多加研习。
听到这话就好像是在交待身后事似的,可把我吓的不轻,我哭着说会救他出去,爷爷却叫我啥也别做,若爷孙缘分未尽,自会有再见的机会。
随后,他又告诉我,他算到村里不久会出大祸,很担心村里再次修路,所以要我尽量阻拦他们修路。
我说,他们都要把咱们给整死,都到这个情分了,咱们干啥还要去管他们的生死啊?
我心里的确恨透了村里那些人,往日爷爷帮过他们不少,有些人的性命还是爷爷所救。可是如今爷爷大难来临,他们不但不伸出援手,反而还跟风成了批斗爷爷的主力军。
可是爷爷却叹道,这都是命,他不怪任何人,而我身为阴阳行当里的人,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应该多积阴德。
爷爷交代了好久,后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家。次日清晨,当我再去牛棚给他老人家送吃的时,牛棚却空空如也,爷爷早已不见。我急忙去问支书,村支书告诉我,爷爷是本县的典型,被押到县城大牢去了。
随后我去过县大牢,可是根本见不到他。至此,我便与爷爷分开了,不知他是死是活。而我,再次成了无依无靠的孤身一人。
爷爷被押去县城大牢,我也在县城呆了十多天,最后身无分文的我实在没办法只得回村。
可是一回到村里就正好赶上村里开大会,我以为村里是不是又要开始批斗谁了,凑近村里大礼堂一听这才发现,原来这次村大会竟然是在讨论修路的事情。
一听到村里又要修路了,我当时就吓了一跳,要知道那儿可是有着爷爷都不愿招惹的人头标记牌啊,这若是他们真的去重新修路,那一准出事!看来爷爷之前的担心并不多余,这村子还真是要惹大祸了。
当下我就冲进礼堂,一把拉住老支书就对他说:“支书,你们这是不是要修村口的那条路啊?”
支书因为之前在红卫兵手里把我救下来了,所以我对他还是抱有感激之情。
老支书见到是我,一愣,也不答我,反而问我在县城有没有见到爷爷。老支书关心我,我自然感动,无奈摇摇头说没见到他人。老支书听后也叹了口气,颇为同情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