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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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石门厚约一掌,合三人之力才勉强推开。我以为里边就是放置墓主棺椁的地宫正殿了,壮起胆子从石门当中挤身进去,却仍是凿于山腹之中的洞道,南北长东西窄,两边也有壁龛,供奉四大菩萨,分别为除盖障菩萨、虚空藏菩萨、自在天菩萨、摩罗迦菩萨。而在两个壁龛之间各有一座拱形门洞,凡是古墓中的拱形门洞,一概称为“券洞”。我对照《量金尺》秘本想了想,看来辽墓玄宫由前殿、中殿、后殿、左配殿、右配殿五座殿宇组成,金刚墙后的四天王洞道为前殿,海兽石门后的四菩萨洞道为中殿,前殿与中殿均呈狭长的南北走势,中殿东西两边设左右配殿。配殿仅有券洞,并无石门阻隔,中殿尽头又劈出一道阙门,上边浮雕两个驮宝异兽,显然通往后殿,也就是辽墓地宫的正殿,按葬制叫“长生殿”。
胖子嘟囔道:“辽墓中怎么一个洞接一个洞?这么走下去,几时才到得了头?”
我让他少安毋躁:“一个洞窟等于一座殿堂,此处已是中殿,后殿才是主殿,墓主棺椁一定在后殿。”
胖子指向地宫石门,说道:“你们瞧这两只给墓主把门的卷毛狗,身上驮了个什么玩意儿?”
榛子是猎户出身,不论是山上的猎狗,还是草原上的牧狗,她一向见得多了,可没见过这样的卷毛狗,这是狗吗?我说:“驮宝的卷毛兽是狮子,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辽墓地宫长生殿前有狮子驮宝,可能说明墓主身边有价值连城的陪葬品。”
胖子说:“地宫大门上的是狮子还是卷毛狗,全都无所谓,我让你们俩看的是它身上驮的东西,那东西价值连城?我瞅着怎么跟个大眼珠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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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胖子这么一说,我和榛子也觉得狮子驮了一个大眼珠子。地宫大门上的两只狮子一左一右,背上各驮一件宝物,形如宝珠,是个漩涡状圆圈,这东西周围还有眼睫毛,不是眼珠子是什么?还有一种可能,圆圈周围的是一道道光。我又想起传说中给大辽皇族陪葬的宝镜,可是怎么看也不是宝镜,难道给墓主陪葬的奇珍异宝中真有一个眼珠子?那又是谁的眼珠子?
我和胖子挽起袖子,上前去推地宫石门。榛子在一旁说:“两边还有两个洞口,不先进去瞧瞧?”
胖子说:“明摆着的事儿还用想?我给你打个比方,咱这儿摆上三个菜,当中一盘四喜丸子,旁边两盘醋熘白菜,你先奔哪个下筷子?”
我说:“你这个比喻倒也恰当,咱们先去正殿瞧瞧。”
榛子不是不知道应该先奔四喜丸子下筷子,她是怕墓中那位大辽太后,万一真是成了精的九尾狐狸,那可咋整?胖子不明白那有什么可怕的,他说:“即使那个什么大辽太后成了精得了道诈了尸,见了我它也得没脾气!不看如今是什么年头,敢出幺蛾子只有自取灭亡,小小寰球,有几只苍蝇碰壁,嗡嗡嗡……”
胖子正在大放厥词,却听墓道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在当年下葬移棺之时,辽墓地宫中留下一层朽木,往上一踩,便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阴森沉寂的墓道中听来格外刺耳。双方相距几十步,可是地宫之中太黑了,彼此看不到对方手中的光亮,但是辽墓长殿地形狭长,声响可以一直传到长殿尽头。我听到这个响动,明白这是有土耗子从后头跟进来了。之前我已经想到了,只是没料到来得这么快,看来对方沉不住气了,生怕我们打开辽墓地宫,抢先找到陪葬的珍宝!我不知对方来了多少人,是只有那两个打猎的,还是有更多土耗子?又不知他们手上是什么家伙,让人堵在辽墓中难免吃亏!
我急忙灭掉马灯,但听脚步声由远而近,已经到了二十步开外,可以看到两支火把的光亮。我见对方来的人不多,当即掏出手电筒,打开往前一照,只见那两个打猎的,身背鸟铳和鸭嘴铲,手持火把,一前一后正往里边摸索。两个打猎的一见这边儿手电筒照过去了,忙往一旁躲避,与此同时,胖子手中的猎枪也搂上火了。长殿中漆黑一片,相距十几步远很难看清楚目标,他一枪打在虚空藏菩萨壁龛上,打得碎石横飞。
两个打猎的让这一枪打慌了,闪身钻进了一旁的券洞。胖子见了仇人分外眼红,而且在狭窄的长殿中,不能给对方还手的机会,当即追上前去。我和榛子唯恐他有个闪失,打开手电筒紧随其后。两个打猎的躲进了一个门洞,门洞中是条狭长的甬道,与西侧配殿相连。甬道中黑灯瞎火的,到处是积尘,呛得人透不过气,手电筒的光束几乎等于没有,我们也怕对方用鸟铳打过来,不敢追得太快。甬道以砖起券,上方纵拱,地面至券顶有两丈多高,纵深约三十余步,尽头与左配殿相接处也是一个券洞,并无石门,仅以墓砖封堵。我们听到前边两个人推开了砖墙,来到近前用手电筒一照,封堵殿门的墓砖散落了一地,有一个人背对我们,坐在漆黑阴森的西配殿中一动不动,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将他吓得呆住了。凭借手电筒的光束一望可知,这个人是打猎的大虎。
打猎的哥儿俩身形相似,都背了一杆鸟铳,头上各有一顶三块瓦的帽子,不同之处在于兄弟二虎多裹了一条大围巾,还有一个大口袋,走到哪儿背到哪儿。我们仨不知这个打猎的在搞什么鬼,为何突然停了下来?他那个兄弟躲去了什么地方?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放缓脚步,从扒开的砖墙处进去,往两边一看,黑乎乎的,不见有人,正觉得奇怪,忽听背后甬道中脚步声响起,我这才意识到上当了!这两个冒充打猎的土耗子,其中一个扒开墓砖将我们引到此处,另一个还躲在甬道中。胖子的反应也够快,他举枪转身要打,却从甬道上方落下大量流沙,顷刻间将甬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原来造这座辽墓的时候,凿出多少土石,便从大漠上运来多少沙子,在墓顶布置了多处沙壅。二虎这个土耗子也是老手,看出了辽墓地宫的布局,在甬道中引出流沙,将西配殿堵死了。流沙不比砖石泥土,挖都没法挖,挖多少流下来多少。在古代,这种防盗的方法并不少见,别说是皇宫大内,就连大户人家的院墙都是两层夹心的,中间放上碎石砖块用来防贼,真正高来高去的飞贼能有多少?大多数要想进深宅大院偷东西的贼,往往都是在院墙上掏洞,以前有句老话“做贼剜窟窿”,说黑话这叫“开桃园”。他们有一种特制的短刀,仅在刀头有一点儿钢,刀身均为软铁打造,掏洞的时候才不至于锛折了。有本事的贼用刀把院墙的砖抠下来进去偷东西,偷完了出来还把砖给你码好了,连砖缝儿都给你填上。有钱的人家为了防贼掏窟窿,往往用碎石夹心造墙。以沙子填充墙壁的多在牢城营中,号称虎墙,没想到地宫之中也埋设了流沙。三个人均感一阵心寒:“土耗子真够狠的,为了将我们活埋在此,把他大哥都搭上了!据说扒坟盗墓的土耗子见财忘义,为了分赃灭口反目成仇互相下刀子的多了去了!”
我们见打猎的大虎仍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他对面仅有石壁,倒不是让什么东西吓住了,暗骂这厮当真沉得住气!这是想给我们来个以静制动?胖子可不吃这一套,早对这两个土耗子恨得咬牙切齿,要当场一枪崩了这个大虎。我让他先别动手,握了握手中的军刀,上前一按大虎的肩膀,想让他转过身来问个究竟,怎知我的手一伸过去,他就仰面倒了下来。三个人吃了一惊,再用手电筒往他脸上一照,只见他脸上白花花的一片,我还纳闷儿他怎么蹭了一脸白膏泥,可再定睛一看,这才看出他脸上全是活蛆!
第十章僵尸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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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猎的大虎跑进辽墓配殿,动也不动坐在地上。我上前一拽他,他的身子仰面倒下,才看见这个人脸上有很多蛆,皮肉已经烂了,尸臭随即弥漫开来。三人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伸手捂住口鼻,低下头来仔细再看,但见打猎的尸首已经腐坏,爬了一脸的蛆,面目无从分辨。不过我们和这个打猎的一前一后进入西配殿,他不可能这么快给辽墓地宫中的死尸换上行头,给我们来一出金蝉脱壳。可以认定长了蛆的腐尸正是打猎的大虎,并非旁人,因为我们记得很清楚,大虎长了两个虎牙,虽然死尸皮肉腐坏,但这两个虎牙还能看得出来。
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在一瞬之间死了并不奇怪,但尸首为什么腐坏成这个样子了?死人通常两三个时辰开始僵硬,等到长出蛆虫,则是在几天之后。难道说我们在上黑水河见到大虎之时,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一个僵尸扮成打猎的,光天化日之下来屯子里找我们,还有问有答地说了半天话,这么一想当真让人毛骨悚然,它是从哪座老坟中爬出来的?又或许是辽墓中有什么尸虫,打猎的大虎是让尸虫咬了,才一下子变成这样?不过我们仨也进了西配殿,同样是一座南北走向的长殿,进来的甬道已被流沙堵死,除了这个打猎的横尸在地,并未见到任何异状,此人扒开墓砖钻进来之后,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们三个人当时全蒙了,胡乱猜测了一通。榛子的迷信思想根深蒂固,她以为打猎的大虎是老坟中的行尸。我和胖子不以为然,山里人太迷信了,问题是迷信你也得讲个逻辑,迷信传说中的僵尸我听过不少,据说人死之后入土为安,而有些枉死之人入土不安,即成僵尸。僵尸在五行中属土,土能克水,所以在民间传说中僵尸会带来干旱,因此又称旱魃。长毛者为凶煞,昼伏夜出,攫人而食,百年为凶,千年成煞,有了道行的凶煞甚至可以飞天遁地,吸尽一方水脉。又因木能克土,对付老坟中的僵尸,必须在坟土上钉桃木桩。即使在迷信的民间传说中,僵尸白天也要躲在棺材里,如果说那个打猎的大虎是僵尸,他又怎么可能大白天走来走去,我们也没发觉他身上有尸臭,难道一个身上长了蛆的死人在我们面前,我们会看不出来?我看还是这辽墓地宫之中有东西作怪,究竟什么东西可以让一个大活人在转眼之间变成一个全身长蛆的死尸?越是想不出所以然,越是觉得心里没底,如若无法尽快找出真相,只怕下一个会是我们其中之一!胖子说:“打猎的没准是让什么东西咬了,这鬼地方黑灯瞎火的,咱们也要当心!”
说话他将马灯挑在猎枪上,往四下里照视,长殿中漆黑空寂,连只耗子也没有,他自言自语道:“在山中凿这么一座大殿,却什么东西也不放,是为了摆这个谱儿,还是他娘的吃饱了撑的?”
他这话是说到点子上了,古代葬制讲究事死如事生,墓中地宫以前叫玄宫,到清代为了避讳圣祖康熙名讳,改称为地宫,到后来叫什么都行,总之要和墓主生前的宫殿一样。如果不能完全一致,起码在格局上要相似,凿出的墓室也得分成前中后三大殿,两边有配殿,并不一定有用。可是我一抬头,手电筒照到高处,发现高处有十来个殉葬的童男童女,全钉在了壁上,一个个手捧长明灯,身上盔头袍靴都烂了,面目扭曲,脸色乌黑,在墓中冷不丁看见这么十来位,真能把人吓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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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代葬制大致上与中原王朝相似,不过也有不同,通常将殉葬的童男童女剥下皮,钉在木桩子上,扮成人形,称为人桩,可没想到西殿中有这么多小孩殉葬。打猎的大虎一转眼变成了爬满蛆虫的死人,是不是这些殉葬的童男童女作怪?榛子躲在我们身后不敢再看了,我和胖子硬着头皮,上前用手电筒照了一遍。活殉的童男童女,全是生前在头顶开洞剥皮,罩在木俑上,描眉画眼涂抹腮红。木俑乃樟木所制,在古墓中经久不朽、虫蚁不近。一般剥人皮都是从脊背正中间划一个口子,然后用小刀慢慢分离皮肤和肌肉,整张皮剥下来,有个名目唤作“蝴蝶展翅”。即便阴魂不散成了厉鬼,可以将这个打猎的活活吓死,那也不该让他长蛆腐烂。
三个人心惊胆战之余,也憎恨墓主残忍,居然用这么多小孩殉葬。我们真不该一时大意,轻视了那两个打猎的土耗子,贸然进入西配殿,结果上了二虎的恶当,让流沙埋住甬道,跑进来容易,再想出去可难了!一想到逃走的二虎,又觉得大虎横尸在此,该是二虎所使的一招金蝉脱壳,同时也是为了干掉我们三个人灭口。那么说大虎突然变成一脸蛆虫的死人,倒不是让辽墓中的东西咬了?他兄弟二虎也是个能走能说的行尸不成?
这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我和胖子找不到半点头绪,而榛子说了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她说打猎的二虎不是行尸。我听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颇有根由,就问她为什么说我们在黑水河见到的大虎是行尸,二虎却不是?榛子说她也只是听屯子里上岁数的人提过,以前有这么一路左道中人,专做掏坟盗墓的勾当,此等人会使妖法,据说都被镇压枪毙了,可兴许还有传人。我和胖子听得目瞪口呆,土耗子会使什么妖法?
据屯子里的老猎人说,很早以前,草原上也出过盗墓的土耗子,当中有人会使邪术妖法,有人说是白莲教传下来的,也有人说不是。其中一招在盗墓开棺的时候使,别的土耗子盗取棺材中的陪葬品,都要凿开棺材板子钻进去掏。他却会念飞杵咒,让棺材里的死人自己爬出来,任其摘取明器,然后再念咒让死人爬进棺材。虽然传得很邪乎,但是几乎没人见过,不排除这里头有危言耸听的成分。
另有一说,凡是会使这妖法的土耗子,出去盗墓从来都是俩人,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兄弟两个,其实是一个死人一个活人。因为这个土耗子在干活儿之前,往往会找一个跟他身形相仿的人,先害了他的性命,再一针刺进对方舌头正中间,封住这个人的魂魄,再贴上符咒,从此变成傀儡般的行尸,一举一动全听他的,吃饭说话喝水都不耽误。可他们两个人之间不能相距十步开外,否则他带的这个人会立即显出腐坏之形。这么做不是没有意义,可以让行尸将同伙引进盗洞,他在上边填土灭口,独吞从墓中掏出的明器。榛子听说过的只有这么多了,以此想来,两个打猎的并不是哥儿俩,二虎才是盗墓的土耗子,大虎则是他带在身边的行尸。
我当然相信盗墓的土耗子为了灭口吞赃不择手段,至于一个活人带一个死人到处走,旁门左道中也不是没有这么邪乎的事情,不见得全是迷信,或许有些手段,只是我们不知底细罢了。我将整件事情想了一遍,由于我们走了口风,使盗墓的土耗子找上门来,让我们来挖辽墓中的黄金灵芝,土耗子从一开始就知道没有这玩意儿,只是诓我们带路,好让他找到辽墓入口的位置。后来我们从金刚塔下钻进墓道,这个盗墓的土耗子担心我们抢在他前边取宝,又引我们进入西配殿,利用辽墓中的流沙将我们活埋在此。三个人无不咒骂这土耗子阴损,可惜让他逃了,如今骂遍这厮祖宗十八代也不顶用,他既然干得出来,想必已经不要祖宗十八代了。我们还是从地宫西殿中脱身要紧,困在这座狭窄逼仄的长殿之中,憋也把人憋死了。
胖子在死尸身上搜了一遍,什么东西都没有,连那杆鸟铳都是坏的,他不甘心坐以待毙,用铲子去挖埋住甬道的流沙。我一想到长殿中有那么多陪葬的童男童女,身上直起鸡皮疙瘩,也想赶紧出去,不过流沙越挖越多,甬道已经成了死路,只好叫上胖子,一同到西殿尽头寻找出口。这时手电筒也没电了,仅有马灯可以照亮,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从墓中钻出去,没舍得用松油火把。三个人摸索至长殿尽头,殉葬的童男童女全钉在高壁上,西殿当中却空空如也。我见走投无路,无可奈何地说:“这些小鬼儿有做伴的了!”
榛子吓得脸都白了,问我:“你说啥呢?”
我说:“咱仨困在墓中出不去,不是正好跟这些小孩儿做伴?”
榛子低声说:“你可别乱许愿,当心让它们缠上!”
我说:“你不用怕,它们在天有灵,应当保佑咱们出去,砸了妖后的棺材!何况这世上根本没有鬼,我这话也不怕让鬼听了去。”
榛子忽然瞪大了眼望向我身后:“世上没鬼……那你……身后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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榛子这一句话,让我的头发根子全竖起来了,不带这么吓唬人的,我身后有什么?过来的时候我看了,什么也没有,她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胖子正在使劲推长殿尽头的石壁,仅有的马灯提在我手上,照不了多远,既然榛子说我身后有鬼,那一定离我很近了,听她这么一说,我背后一阵发冷,真觉得有个东西!不过我可不想在榛子面前丢脸,整天号称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标名挂号胆大妄为,真见了鬼却被吓住了,我这脸还往哪儿放?宁让鬼掐死,不让鬼吓死,我将心一横,转过身子往后看,马灯光亮隐约照到一个殉葬童女,干尸脸上全是黑的,隐约还能看出星星点点的水银斑,绣袍已经朽了,直挺挺站在我的身后。
西殿中有十几个童男女,生前惨遭剥皮,又被钉在了壁上,手捧长明灯,垂首侍立,给墓主摆成仪仗。因为墓主亡魂将要升天,所以殉葬的童男女全钉在高处,相距地面一丈有余。不过我身后这个童女,却从石壁上下来了,几乎和我脸对着脸!榛子刚才在我对面,马灯又在我手上,她只是隐隐约约见到这个童女的轮廓在我身后,看得并不真切。我这一转身,马灯也转了过来,殉葬女童的脸都看得一清二楚,我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完全出乎意料,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坐到了地上,给墓主人捧灯的殉葬女童怎么下来了?
榛子吓得真魂冒出,话都说不出来了。胖子转过身子,看到我面前有个殉葬的童女,同样大吃了一惊,他问我:“你怎么把这个小孩儿摘下来了?”
我张口结舌地说:“我没动过它,它自己下来的……”
胖子说:“谁让你信口开河胡说八道,说什么要给小鬼儿做伴儿,不下来找你才怪!”
我将马灯照在殉葬女童的脸上,它皮干肉枯,五官扭曲,头顶发髻间有个黑窟窿,那是剥皮时割开的口子,似乎可以听到它撕心裂肺的惨叫。但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怎么会跟我一样高?我低下头看了看,这一看更让我心惊肉跳,殉葬女童双脚悬空,并非站在我面前。
我心中一发狠:“你以为吓唬得了我?我偏不信你这份儿邪!”同时伸出手,要去拧殉葬女童的脸,身子刚往前一凑,忽听它发出一声怪叫,直往我身上扑来,我急忙往后一躲,干尸扑倒在地,头却滚到了西殿角落中,无头的腔子里淌出黑水。
我让它吓得不轻,心口“扑通扑通”狂跳不止,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马灯掉在地上摔灭了。胖子赶紧从皮口袋中取出一根松油火把点上,榛子忍住怕扶我起来。三个人提心吊胆地用火把照过去,这才看明白,原来这个殉葬女童在壁上钉了千百年,干尸穿过长钉坠了下来,可绣袍还钩在上边,因此悬在我面前,刚才那一声怪响,则是绣袍撕裂之声。由于绣袍裂开,女童干尸才扑倒在地。胖子大惊小怪:“哎哟,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我没好气地说:“我容光焕发!”
胖子说:“我看你是吓的!我早说过,世上本来没有鬼,心里有鬼的人多了,这才有了鬼!”
我并没有反驳胖子的话,正如他所言,当真是我自己吓唬自己,没看见殉葬女童身上的绣袍挂在长钉上,可是她在壁上钉了千年之久,早不掉下来晚不掉下来,非等我们走到这儿它才下来,能说是偶然吗?胖子又问我:“你又发什么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