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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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怪归不怪,这心里能好受了?爷爷让二娃子回去,也没和奶奶说什么话,他开了一瓶酒,一个人独自喝了起来,再喝了半瓶之后他一把摔了酒瓶子去找何真人,到了那里之后,何真人似乎从早上爷爷回去到现在都没有动过一步,还是在那个地方坐着。
  “何真人,白珍珠走了。”爷爷道。
  “我知道。”何真人苦笑了一下。
  “她走之前留下了一句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何真人要不算了,马老偏杀人偿命,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我知道这么做窝囊,可是现在不这么做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他日想办法报仇,难不成让你去拼命?”爷爷说道,他这句话是肺腑之言,当时他心里绝对就是这么想的。
  何真人拍了拍我爷爷的肩膀道:“更臣,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我的脾气你也明白,这事儿我若是不知道就算了,可是我已经知道了,就算与马老偏不沾亲带故,我修行一生,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妖孽害人?你知道的,若是那样活着,比杀了我还难受。”
  “可是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爷爷说道。
  何真人看了一眼爷爷,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道:“好一个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怎么都是一个窝囊,那还不如我何安下认了这次,起码可以保全马老偏家人的性命,这可不也是退步?”
  “可是!”爷爷道。
  何真人摆了摆手道:“没有可是,就这么办。”
  说完,他大踏步走出了牛棚,到了马老偏家,爷爷跟上去听到何真人在给马老偏讲黄皮子开出的条件,马老偏虽然脸色不是很好看,可是犹豫了一下说道:“为了家里人,这口气忍了!”
  爷爷没说话,没看不起马老偏,还是那句话,不同的事儿,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昨晚万千黄鼠狼围攻,换成别人也该吓破胆了。
  何真人叫了一下爷爷,道:“更臣,去准备家伙事儿,我何安下多年未塑神台,今日为三只黄皮子精定神格!”
  爷爷甚至看到何真人笑着的脸上有一种如同死灰一样的情绪,让一个倔强的让人敬佩的人低头,这是一件非常让人伤心的事儿,爷爷挤出一个笑脸故作轻松的道:“好叻!”
  说完他转身就跑,看似是去找铲子什么,实际上,他只是跑到没人的地方去擦掉那没忍住流出来的眼泪。
  村民们一到下午也都来问今天晚上怎么办,找的是爷爷也是何真人,毕竟昨晚的阵势实在是太过吓人,村里绝对不缺聪明人,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智慧,宋小光一下中午的出门,也有人猜出来是出去避难了,大家下午的时候,也陆续有人以走亲戚的名义拖家带口的走了,这一切,爷爷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忽然就想到了何真人的那句话,修行一生,却无法保护脚下一个村子的人,这是何等的悲哀?人逃走的消息他都瞒着何真人,他害怕何真人的骄傲无法接受这些。
  马老偏拿出了那三个很值钱的黄鼠狼皮,没有什么比命还重要不是?爷爷和泥,村民们打下手,何真人下午开始塑像,以黄皮子的模样为原型塑像。
  一直忙到黄昏,何真人本身就有一双巧手,三个泥像终于完成,这是三只惟妙惟肖的三个黄鼠狼,甚至那贼眉鼠目的感觉都被何真人给临摹的惟妙惟肖。
  三只黄鼠狼皮都藏在了三个泥像当中,接下来,是爷爷几乎都不忍心看的环节。
  何真人要给三只黄鼠狼上香,行三拜九叩大礼,马老偏要把这三个泥像,供奉在自己祖宗牌位之上!
  何真人换上了道袍,这么丢人的场面爷爷不想让多人看到,想让来帮忙的村民们都回去,却被何真人给制止了,他苦笑道:“做了丢人事儿,天都看到了,还怕人看?”
  此时的何真人一身道袍,三个黄鼠狼的塑像也都披着床单,跟无上观以前的神像一样威风凛凛。
  何真人点香。
  从门口开始点香,然后开始跪下。叩首,再跪下,再叩首,再跪!再叩首!
  一个一身道袍的道士,对三只黄鼠狼精三拜九叩!何真人身形稳健,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
  等何真人插上了香,一具具的把那三个泥像搬到马老偏祖宗牌位的上面,再也忍不住的爷爷对着何真人从点香开始就没有回头过的背影跪下泪流满面的大叫道:“郭更臣,代锁头村儿二百七十四口人,跪谢何真人!”
  何真人还是没有回头,他走到了马老偏家的墙上,咬破了中指,以血为墨,以墙为纸写下了一行字:
  不肖子孙何安下,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写完血字,他折断了桃木剑扬长而去。临走前轻声念叨了一句:“不能降妖除魔,要你何用?”
  这一句话,说与剑听,说与自己听。
第六十七章 别
  何真人的情绪,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人是万物灵长!而今日有妖把人都逼迫到这种程度!大家都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奈,没有人会觉得今日的何真人有什么可耻的地方,可是爷爷知道,何真人现在最难过的,就是自己这一关。何真人的脾气爷爷实在是太了解了。没有当众流泪吐血,那已经是极限了。
  “都没事儿了,大家都回去吧,让那些今天背井离乡的人能想办法捎信儿让他们回来就回来,这事儿在场的大家知道就行了,何真人是为了谁大家心里明白,出去别乱说,毕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儿。”爷爷说道。
  “队长,我们知道,你去劝劝何真人吧,我们真怕他自己气坏了身子,毕竟那么大年纪了!”爷爷道。
  爷爷点了点头跟大家告了别赶往牛棚,到了牛棚那边儿的时候,爷爷明明看到了何真人站在院子里,可是牛棚那从未关过的大门儿却关上了,此时的何真人更让爷爷心疼。
  只见在凛凛冬日。在这样的温度下,何真人脱下了一身道袍跪地,手拿浮尘正往自己身上抽,一抽一道血印子,而何真人只是自己发出一声声的闷吭。
  “何真人,我求您了别这样行吗?大家都理解您也不怪您!”爷爷大叫道。
  “更臣回去,我在列祖列宗面前请罪!”何真人叫道。
  “你打开门,打开门啊,不然我哪里敢回去?”爷爷叫道。
  “你若还认我这个兄长,就现在回去。”何真人说了一句继续往身上抽浮尘。爷爷没办法,只能回去,爷爷就算心里万般焦急,也是没有办法,何真人现在已经陷入了自己的心魔当中。
  救人者却不能自救于心,这是不是最大的悲哀?
  爷爷回到家,依旧是对何真人那边的情况放不下,跟奶奶说了之后奶奶也是掉眼泪为何真人心疼,爷爷呆坐了一会儿,拍了一下桌子道:“不行!何真人这样会自己把自己冻死,不冻死也被他自己给打死!”
  爷爷几乎是疯狂地跑向大队部,滥用职权再一次的敲响了集结号,村民们近的到了远的还没到,爷爷都没跟他们解释,留下了几个人道:“你们让等下来的村民们去牛棚那边儿见我!一定要快,不然何真人就没命了!”
  他带着那些村民,一边走一边说今天发生的事儿,知道的就知道了,不知道的现在也知道了,可是爷爷不后悔,他要个整个村子知道,这个曾经被大家批斗过的牛鼻子老道为大家做了什么,牺牲了什么!
  何真人的牛棚外,陆陆续续跪下了一个个的人,到最后,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跪在何真人的牛棚外求何真人想开,外面哭声一片里面的自抽声终于停止,牛棚的门缓缓的打开,里面走出了那个似乎在这么一会儿就苍老到了八十岁的何真人,他的整个后背已经血肉模糊,爷爷赶紧脱下了衣服给何真人穿上,何真人没有拒绝,而是笑着对大家道:“乡亲们都起来吧,我有分寸,万万不会把自己打死了。”
  “从我跟我师傅学道开始,学不好就要被浮尘抽,以前我淘气不认真学经常被打,后来还是不认真,可是师傅已经老的没有力气打我了,我一直以为我所学已经非常厉害,可是最近的事儿我才知道学无止境,不管是学习知识,学习道法,学习佛法,只有没用的人才会感觉自己已经什么都会了,要是早些时候我专心跟着我师傅学道,会有今日之耻?这些鞭子,是我替我师傅抽的,是我咎由自取,我想对他老人家说一句我错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原谅这个丢进了祖宗颜面的我?不过大家放心,我很好,好的很,我给自己称过骨头掐过命,想死都难的命局,哪里能说死就死了?好了更臣,带大家回去,这个时候大家来跪我,你是想大家都被划为四旧?”何真人对爷爷说道。
  “您真没事儿?”爷爷听何真人说话,能这样说话看来应该问题还不是很大。
  “放心吧,这身子骨好的很,都是些皮外伤,自己打自己,怎么可能舍得下重手?”何真人笑道。
  爷爷没办法,何真人说的也在理,现在风声虽然没那么禁,可是上面毕竟没有说可以不打倒封建残余了不是?看何真人现在的情况也确实应该是没事儿,他把我老爹叫到跟前对他说道:“爱国,今晚你就陪着你师傅,听到了没?多跟他说说话,好好跟他学道法!这些东西,是能救人的!”
  这是爷爷在公开场合第一次说我老爹是何真人的徒弟,他不准备掖着藏着了,我老爹能是何真人的徒弟,他感觉到光荣,就是被划为四旧,也感觉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