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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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遭遇战中击毙八个敌人,两个受伤较重的昨晚死了。”
迪特尔自叹倒霉。他已下令要维持伤员的生命,但现在再质疑韦伯对他们的治疗已经没有意义。
韦伯接着说:“我认为还有两个逃掉了——”
“是的,”迪特尔说,“在广场上的女人,还有她带走的那个男人。”
“一点不错。所以,一共十五个袭击者,我们有三名囚犯。”
“他们在哪儿?”
韦伯一脸诡诈。“两个人在牢里。”
迪特尔眯起眼睛:“第三个呢?”
韦伯朝里间一扭头。“第三个正在接受审讯。”
迪特尔站起来,十分担心,推开那扇房门。贝克尔中士驼背的身形立在房间里,手里拿着一根大号警棍一般的木棒。他大汗淋漓,嘴里喘着粗气,就像刚做过什么剧烈运动。他两眼正盯着被捆绑在柱子上的一名囚犯。
迪特尔看着囚犯,他的担心得到了证实。尽管他强加镇静,内心的憎恶仍然让他脸猛地抽了一下。囚犯是个年轻女子,吉娜维芙,就是她在外衣下面藏了把司登冲锋枪。她赤身裸体,一根绳子绕过她的胳膊,将她绑在柱子上,勾住她下沉的身体。她的脸肿得无法睁开眼睛。从嘴里流出的血盖住了下巴和胸前一大片。她的身体变了颜色,满是淤青和伤痕。一只手臂悬在那里,角度怪异,显然是肩膀脱臼。她的阴毛上沾有血迹。
迪特尔问贝克尔:“她跟你说了什么?”
贝克尔有些尴尬地回答:“什么也没说。”
迪特尔点点头,压抑着他的怒火。他早预料到了这一点。
他靠近那个女人。“吉娜维芙,听我说。”他用法语说。
她没有表示出任何听见了的迹象。
“现在你想休息吗?”他又试着问。
没有任何反应。
他转过身,韦伯站在门口,一脸蔑视的样子。迪特尔用冰冷而愤怒的语气说:“已经明确告诉过你,由我来进行审讯。”
“我们奉命让你介入,”韦伯自鸣得意地卖弄着,“但并没有禁止我们自己审讯囚犯。”
“你对你们取得的成果感到满意吗?”
韦伯没有回答。
迪特尔说:“那另外两个呢?”
“我们尚未开始对他们进行审讯。”
“感谢上帝。”迪特尔说,但他仍然感到失望,他原来指望能有半打审讯对象,而不是区区两个,“带我去见他们。”
韦伯朝贝克尔一点头,后者放下他的棍棒,领先走出了房间。在走廊明亮的灯光下,迪特尔看到贝克尔的制服上染着血迹。中士停在一个带有窥视孔的门口,迪特尔拉下面板,往里看了看。
这是一个墙体裸露的房间,地面是土地。唯一的摆设是角落里的一只水桶。两个男人坐在地上,没在说话,眼睛只是盯着半空发呆。迪特尔仔细看着他们,这两个人他昨天都见过。年老的是加斯东,就是装炸药的那个,他头皮的伤口上贴了一块橡皮膏药,看上去没什么大碍。另一个很年轻,大概十七岁,迪特尔记得他叫贝特朗。他外表没有受伤,但迪特尔想,他可能在遭遇战中让一枚手榴弹的爆炸给吓傻了。
迪特尔把两个人打量了一会儿,盘算着。他要按正确的方法行事,不能再浪费一个俘虏了,这两个人是留给他的唯一财产。那孩子可能会害怕,他预测着,但也可能受得住拷打。另外那个岁数太老,受不起太多折磨,没等招供就可能会死掉了——但他或许心肠很软。迪特尔渐渐想好了审讯他们的策略。
他关上窥视孔,回到审讯室。贝克尔跟着他,让迪特尔又想到这是条愚蠢但很危险的狗。迪特尔说:“贝克尔中士,放开那个女人,把她关到另外两个人的牢里去。”
韦伯反对道:“把一个女人关进男人牢房吗?”
迪特尔一脸狐疑地盯着他。“你觉得她会感到屈辱?”
贝克尔走进行刑室,把散了架的吉娜维芙带了出来。迪特尔说:“让那老头好好看看她,然后把他带到这儿来。”
贝克尔去了。
迪特尔决定最好摆脱韦伯。不过他很清楚,如果直接给他下命令,韦伯会拒不执行。因此他说:“我想你应该留在这儿见证一下审讯过程。你可以从我这儿学到很多技术。”
迪特尔估计得不错,韦伯果真反着来了。“我可不这么认为,”他说,“贝克尔可以随时通知我。”迪特尔假作气愤,韦伯走了出去。
迪特尔跟静静坐在角落里的黑塞对视了一下。黑塞明白迪特尔用计支走了韦伯,钦佩地看着迪特尔。迪特尔耸耸肩。“有时候倒是全不费力。”他说。
贝克尔带着加斯东进来。老头脸色惨白,看到吉娜维芙的样子,无疑让他吓坏了。迪特尔用德语说:“请坐。你想抽支烟吗?”
加斯东面无表情。
这说明他听不懂德语,这个情况要先掌握。
迪特尔示意他坐下,然后递给他香烟和火柴。加斯东拿了一支香烟,双手颤抖着点燃它。
有的囚犯在这个阶段就垮了,一想到即将发生什么就撑不住了,用不着上刑,迪特尔希望今天就是这种情况。他已经给加斯东展示了两种选择:一种是吉娜维芙的惨相,另一种是香烟和好意善待。
现在,他用法语说话,语调十分友善:“我要问你一些问题。”
“我什么都不知道。”加斯东说。
“不,我觉得你知道,”迪特尔说,“你已经六十岁,大概一辈子都是在兰斯周围度过的。”加斯东并不否认。迪特尔接着说:“我知道,抵抗组织成员都用代码,互相透露的个人信息十分有限,那是为了安全起见。”加斯东本能地略微点头,表示同意。“但是,大部分人你认识了几十年。抵抗组织成员见面时,一个人可能自称大象、牧师或者茄子,但你知道他长什么样,你知道他叫让-皮埃尔,是个邮递员,家住在公园街,每星期二偷偷跟寡妇马蒂诺幽会,让他妻子以为他是去打保龄球了。”
加斯东把头扭向一边,不愿意看迪特尔的眼睛,这就证实了迪特尔说得对。
迪特尔继续说:“我希望你明白,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痛苦,还是免于受苦,死刑还是缓刑。一切都看你怎么选择。”看到加斯东显得更加惊恐,他很是满意。“你会回答我的问题,”他接着说,“每个人最后都会回答。唯一不确定的是到底拖多长时间。”
这一刻有些人会撑不住,但加斯东没有。“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你。”他说,声音近乎耳语。他很害怕,但仍留有一些勇气,他不会不战而降。
迪特尔一耸肩膀。看来还不太容易。他跟贝克尔用德语说:“回牢房去,把那男孩的衣服脱光,带回来绑到隔壁屋里的柱子上。”
“好的,少校。”贝克尔讨好地说。
迪特尔又转向加斯东,说:“你要告诉我昨天跟你在一起的所有男人和女人的名字和代码,还有抵抗组织任何其他人的。”加斯东摇了摇头,但迪特尔不予理会。“我想知道的每个成员的地址,抵抗成员使用的每一间房子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