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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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多少、熏多少,半只耗子也甭想跑。
您不买、咱不怪,您家的耗子嗑锅盖!”血蘑菇恨透了金灯老母,听这卖耗子药的唱得热闹,他心里头也解气,站住多听了一会儿。
见墙根儿戳着一根扁担,上边用麻绳拴了几串死耗子,有的刚死不久,嘴角挂着血丝,有的皮塌肉陷,都成耗子干儿了,个儿顶个儿都有狸猫那么大,带到哪儿都能引人围观瞧个稀罕,是卖耗子药的招牌。
血蘑菇听围观的老百姓议论,此人是有名的关东耗子王,祖上干这一行两三百年了,他们家耗子药用的是祖传秘方,耗子吃了当时不死,回到窝里互相咬,一死就是一窝。
血蘑菇灵机一动,躲在一旁,等那人收了摊子,便一路跟在后头。
趁卖耗子药的住宿过夜,偷走了穿耗子的麻绳,缠在自己腰上。
这条麻绳非比寻常,积年累月不知拴过多少只大耗子,血蘑菇觉得有此物傍身,说不定金灯老母就不敢再来了。
当时的关外,逢山有寇,遇岭藏贼,遍地是胡子。
离迟黑子占据的孤山岭不远,也有个绺子,匪首挑号“占东岗”。
迟黑子与占东岗本无仇怨,但占东岗觉得迟黑子的绺子兵强马壮,迟早会将自己的山头吞并,可巧知道了迟黑子有个相好的窑姐儿,每年猫冬迟黑子都住到窑子里。
占东岗一肚子坏水儿,去海台子嫖宿时勾搭上这个窑姐儿,许下不少好处,二人狼狈为奸。
又勾结保安队长,定下毒计,暗中布置,将下山猫冬的迟黑子生擒活拿,枭首示众。
可怜迟黑子英雄一世,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下山猫冬之前,迟黑子与众家兄弟约定好,来年三月初一上山重聚,再干几票大买卖。
按胡子的规矩,猫冬结束头一个月必须“吃插子”,挨着个儿盘问崽子们猫冬时的所作所为,看看他们干没干伤天害理之事。
发现哪个崽子没回山,要派踩盘子的去打探,若被人点了炮,就要查出凶手,砍下脑袋给死去的兄弟祭坟。
若没回来的人是背叛绺子,那说什么也得给他抓回来,按匪规严惩。
到了约定的时日,孤山岭的人马全到齐了,单单少了大当家的。
“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迟黑子这么一死,山上可就乱了套。
多亏马殿臣主持大局,派人下山活捉了保安队长、占东岗和那个窑姐儿。
这三人为了活命,一口咬定是血蘑菇把迟黑子卖给了官府。
马殿臣恨得牙根儿痒痒,苦于一时找不到血蘑菇,就把这三个人绑到迟黑子灵位前,一刀一刀碎割了。
从此马殿臣当了绺子里的“顶天梁”,发下毒誓要将血蘑菇点了天灯,给大当家的报仇,派出多路人马,下山追杀血蘑菇。
马殿臣这些手下,大多曾跟血蘑菇在一个山头为匪,血蘑菇往哪儿跑,能躲到什么地方,他们全都心知肚明,血蘑菇前脚刚到一个地方,追兵后脚就来了。
这一日血蘑菇扮成种地的庄稼汉,想到老乡家买点儿粮食。
刚到一个小屯子,就被几个追踪而至的土匪盯上了。
慌乱中闯进一户人家的院子,见院子一角是个猪圈,他想都没想就钻了进去,顾不上脏净,翻过猪食槽子盖在身上,稀汤寡水臭气扑鼻的猪食撒了一身。
几个土匪追上来扑了个空,连吵吵带喊骂不绝口。
血蘑菇听出其中之一是“穿云山”,孤山岭的“四大炮头”之一。
穿云山大骂血蘑菇不仁不义,大当家的打三岁起把他养大,没想到养了个白眼狼,竟勾结占东岗害了大当家的性命,亏得马殿臣义薄云天,带着兄弟们给大当家的报了仇,只恨这个血蘑菇逃得快,否则捉上山去,给他扒皮点天灯,挖出心肝下酒才解恨!几个土匪“只知路上说话,不知草中有人”,猪食槽子下的血蘑菇听得真真切切,干爹迟黑子居然让人害死了!只恨自己不能亲手给干爹报仇,那个马殿臣也是不辨是非,怎么就把迟黑子的死安在了我头上?
待到几个土匪走得远了,老乡从屋里出来,归置翻了个儿的猪食槽子。
血蘑菇突然一下蹿出来,绕过老乡撒腿就跑。
一口气逃入密林,趴在地上大哭了一场。
迟黑子这么一死,他彻底绝望了,世上的好人全死绝了,再也没有他信得过的人了,这全是金灯老母造的孽,愈发觉得不能这么一死了之,遂了那个老耗子的心意。
无奈金灯老母神出鬼没,他一时想不好该怎么报仇,只好东躲西藏,一天换一个地方,白天上树钻洞,夜里出去觅食,过得苦不堪言。
当初听人说过,打猎的死在山里,会变成豺狗,手中猎叉就是利爪,不知自己死后能变成个什么?
窗前走马,似水流年,转眼又到了杨树叶子泛黄的夏末初秋,血蘑菇有自知之明,躲在深山密林中可过不了冬。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如先到江北避避风头,再想法子对付金灯老母!他听说江北的土匪多如牛毛,还都是不讲规矩的浑绺子,走单帮、砸孤丁的遍地皆是,所以关外老百姓有句话“江北的胡子不开面儿”,马殿臣的势力再大也到不了那边。
他孤身一人出逃,手上没枪可不敢过江,上哪儿整枪去呢?思量来思量去,想起白龙以前有个相好的,住在一个叫马鞍子沟的小地方,是个“暗门子”。
这个小娘儿们了不得,蜂腰肥臀,桃花眼,厚嘴唇,花名“架不住”,骚劲儿一上来,铁打的汉子也招架不住。
但是“猪八戒玩老雕?专有好这一路的”,挂上之后离不开的大有人在。
比方说白龙,脑袋别裤腰带上当土匪,出生入死挣那几个卖命的钱,十之八九扔进了架不住的小窟窿眼儿。
架不住是马鞍子沟当乡本土的人,自幼父母双亡,一个孤寡奶奶把她拉扯大,十六岁就嫁给了当地一个小伙儿。
关外穷苦人家的妇女,有的自带针线笸箩给人缝补旧衣服,叫作“缝穷的”,也有的给小饭铺帮忙,做些粗粮稀粥、饽饽煎饼、豆腐脑咸菜,都能换点儿零花儿。
架不住可干不了这些,丈夫外出谋生之后,生活无着,靠上一个剃头匠。
剃头匠一年到头出门剃头,几乎不在家待着,架不住耐不住寂寞,又找了个闲汉姘居。
谁料到了年底,丈夫和剃头匠都回来了,都觉得架不住是自己的女人。
那闲汉也是个拔犟眼子的倔脾气,尝到架不住的甜头,更是不肯相让。
三个老爷们儿为此掐成一团。
架不住倒有绝招,她让三个男人抽签定输赢,结果剃头匠中签,独占了花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