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天王》的悲剧与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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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的香港电影金像奖把“新晋导演奖”颁给了吴彦祖,好像是提醒观众,吴彦祖拍的《四大天王》除了是桩媒体事件,除了曾经是个传媒娱乐版的话题之外,其实还是一部不错的电影。

的确,以一个完全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导演来说,处女作能够拍成这样,确实算是很不错了。叙事干净,不杂不乱,偶尔插进的动画也很有心思。访问片段剪接紧凑,没有许多生手常见的枝节。可是我们对于这部电影的记忆始终还是摆不开它造成的事件。

《四大天王》基本上是一部“仿纪录片”(mockumentary),“纪录”了四个超龄男孩组成一个叫做Alive的“男孩乐队”(boyband),最后又终于散伙的过程。这部电影暴露了许多香港娱乐圈工业制造明星的过程细节,包括经理人公司如何蒙骗艺人,职业粉丝如何组织,演唱会为什么一定要歌手跳舞,歌手的形象又是谁在控制等种种外人未必清楚的内幕问题。它用纪录片的形式虚构合成了一阕香港娱乐圈的影像批判,编导对整个工业的厌恶态度和嘲弄可以说是毫不含糊。

假如事情只是这么简单,你还能把它看成是靓仔偶像吴彦祖的个人大反击,他要反击娱乐界的不公,他要反击八卦传媒的无事生非与弄虚造假。如果黄健翔懂得拍电影,他一定也想拍一部《四大天王》;如果张艺谋再有勇气一点,说不定他也要拍部类似的电影,而且规模要大得多(片名可以干脆叫做《全国都是黄金甲》)。

问题出在《四大天王》不仅仅是部仿纪录片,而且是个传媒恶搞事件;Alive不只是一个出现在电影里的组合,并且真有其事。当这部片子上映之后,全港传媒才发现自己被人耍了一回。从最早的录音外泄被人非法上传到互联网的事件,到四个成员不合内讧,原来都是电影剧情的一部分,而香港的娱乐传媒却都当真地一一跟踪报导过,因此无端成了电影的配角和调戏的物件。

传媒是得罪不起的,他们访问你可以断章取义,可以拿一张模糊的照片无中生有,但你却绝对不能反客为主,否则下场如吴彦祖一样了。当时香港娱乐传媒的反应就和电影描述的一样,按照自己的习惯逻辑,把《四大天王》的用心说成是“Alive为上位设下骗局”,猛批“吴彦祖手法卑鄙”。换句话说,他们把整部电影等同于某些艺人的自制绯闻,纯粹自我炒作。更好玩的是有些报导好像根本看不懂这部电影,人家组成乐队就是为了“说谎”,还要指骂“Alive诚信破产”。

然而吴彦祖到底还要在这个圈子混下去。他从来就没有把《四大天王》经营成一部更硬朗更直接的批判性仿纪录片,反而加入了那些会跟纪录片段起冲突的动画,甚至还把所有细节包装成一个典型的乐队成长与结束的青春肥皂剧。即便如此,这个工业,这整套包含了传媒在内的体制还是原谅不了他。于是吴彦祖只好作出第二个,也是最重要的妥协,他道歉了。吴彦祖公开向那位被欺骗的记者道歉,这无异于间接向他所嘲弄的现象低头。

《四大天王》因此变成香港娱乐史一段闹剧式的小插曲,它本来是对娱乐体制的批判,最后它还是逃不掉被这个体制吞吃的命运。这就像我们今天提起它,只会记得一桩事件,却忘记了一部电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