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议大夫一等侍卫进士纳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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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道碑文 徐乾学

侍卫纳兰君容若之既葬,太傅公复泣而谓余曰:“吾子之丧,君既铭而掩诸幽矣,余犹惧吾子之名传之弗远也。揭而表诸道,庶其不磨,然非君无与属者。”余固辞,不可。在昔蔡中郎为人作志铭,复为之庙碑者,不一而足。韩退之于王常侍弘中厚也,既志其墓,又为其隧道之碑,情至无已也,况余于容若师弟谊尤笃,是于法为得碑,于古为无戾,乃更撰次其辞,以复于太傅。

惟纳兰氏旧著姓,为金三十一姓之一,望载图史,代产英隽。君始祖讳星恳达尔汉,据有叶赫之地二百余年,中国所谓北关者也。数传至高祖考讳养汲弩,曾祖考讳金台什,女弟作嫔太祖高皇帝,实生太宗文皇帝。而叶赫世附中国,当国家之兴,东事方殷,甘与俱烬。太宗悯焉,乃厚植我宗,俾续其世祀,以及其次子讳倪迓韩者,则太傅之父,而君之祖考也。太傅娶觉罗氏,一品夫人,生君于京师,钟灵储祉,既丰且固。君自髫龀,性异恒儿,背讽经史,常若夙习。十七补诸生,贡太学有声。十八登贤书,十九举礼部试。越三年,廷对,敷事析理,谙熟出老宿儒上,结字端劲合古法。诸公嗟叹,天子用嘉,成二甲进士。未几,授以三等侍卫之职,盖欲置诸左右,成就其器而用之。而上所巡幸南北数千里外,登岱幸鲁,君常佩刀鞬随从。虔恭祗栗,每导行在上前,骑前却视,恒不失尺寸,遇事劳苦,必以身先,不避艰险退缩。上心怜之,其前后赉予重叠,视他侍卫特过渥。已进一等侍卫。值万寿节,上亲御笔书唐贾至早朝诗赐之。后月余,令赋诗献,又令译御制松赋,皆称善久之。然君自以蒙恩侍从,无所展效,辄欲得一官自试。会上亦有意,将大用之,人皆为君喜,忽以去年五月晦得寒疾卒。卒之日,人皆哀君,而又以才不竟用死,为君深惜云。

君自少无子弟过,天性孝友。黎明起,趋太傅、夫人所问安否,朝退复然。友爱二幼弟,与之嬉游,同其嗜好,怡怡庭闱间,日以至夜。暇则扫地读书,执友四五人考订经史,谈说古今,吟咏继作,精工乐府,时谓远轶秦柳。所刻饮水、侧帽词,传写遍于村校邮壁,海内文士竞所摹仿,然君不以为意。客来上谒,非其愿交,屏不肯一觌面,尤不喜接软热人。所相知心,款款吐心腑,倒囷囊,与为酬酢不厌。或问以世事则不答,间杂以他语,人谓其慎密,不知其襟怀雅旷固如是也。

当君始得疾,上命医数辈来。及卒,上在行宫,闻之震悼。后梭龙诸羌降,命宫使就几筵哭告之,以君前年奉使功故。君有文武才,每从猎,射鸟兽必命中,卒有成功于西方,亦不为无所表见。殁时年仅三十有一,余既序,而又系之以辞曰:

绵绵祚氏,著于上京。巍巍封国,叶赫是营。惟叶赫之祀,施于孙子。既绝复完,天子之恩。笃生相国,补衮是职。蓄久而丰,发为文章。宜其黼黻,为帝衣裳。帝谓汝才,爰置左右。出入陪从,刀鞬笔驱。匪朝伊夕,自天子所。亦文亦武,惟天子是使。生于膏腴,不有厥家。被服儒士,古也吾徒。何才之盛,而德之静。我勒其封,谁曰不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