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节 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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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色的弧光闪灭,仿佛两柄巨斧在纵横挥斩。还是那曾经击溃冈扎罗的武斗家攻击术,西泽尔以大范围的踢腿荡开围攻上来的炽天使群,除掉了外设之后红龙依然比普通炽天使高大,踢腿间的风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他掷出了盾牌,那面沉重的巨盾像是浮舟般带着他的母亲向前冲去。红龙的双手彻底解放,双手龙牙剑划出交错的弧光。

  神经接驳系统200%活化,人和机械之间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融合,机械仿佛在这一刻获得了生命。

  动力核心的运转功率达到额定功率的三倍,红龙全身上下每道缝隙中都喷射着炽热的蒸汽。

  已经没有人去管琳琅夫人了,骑士们全都扑向了西泽尔。作为骑士,他们有自己的尊严,不会把带着锯齿的剑锋对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西泽尔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敢暂时地让母亲离开自己身边。

  刺眼的电火花、飞溅的润滑液、金属的断肢、伤口处飞蛇般的电缆……这是最高级别的骑士之间的战争,但那画面透着古老的美感,仿佛千百年前就被刻画在岩壁上。

  一柄重剑割开了西泽尔后背的主装甲板,西泽尔连头都没有回,龙牙剑转为反手,将那名骑士“割喉”。

  一支战矛斜向里刺出,把红龙腰侧的鳞片状护板挑开,鲜血喷涌出来,但瞬间就混合了高温蒸汽,化为一团红色的雾气。

  大口径破甲枪轰响,一枚尖锥形的子弹贯穿了红龙的左肘,神经接驳的方式无疑会给西泽尔带来剧痛,但他毫无反应,掷出了右手的龙牙剑,贯穿了一名炽天使的小腹,再从废掉的左手中抓过那柄龙牙剑,继续挥舞。

  红龙每前进一步身后都会留下一具废掉的甲胄,但它每前进一步也会付出相应的战损,他已经是不再是那台超重武装了,卸除了重型装甲之后,他的防御力也随之下降。

  继续支付这样的代价他绝对冲不过这座桥,早在冲过闸门前他就会被炽天使们撕成碎片。

  连桥对面的大使和武官们都为他暗自焦急起来,虽然他们不能摆明了支持这位叛变的骑士踏入使馆区,但目睹了红龙改型那种逆转胜负的力量之后,谁都会迫切想要得到这具甲胄,哪怕是碎片。

  西泽尔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最后那支肾上腺素的药效差不多也耗尽了,他的心脏疲惫地想要停止跳动,他的身体再度变冷,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他想要睡去,哪怕一睡不再醒来……

  只剩下唯一的意志在支撑着他,让他用自己的后背为盾,顶住了枪林弹雨,推着那面巨大的盾前行……巨盾如船,船上有他的母亲。

  炽天使们小心地跟在后面,保持着距离,用连射铳而不是剑与矛持续地攻击着。这是最稳妥的战术,他们完全可以用子弹把红龙改型废掉,也就不用面对红龙那堪称恐怖的近身作战能力。

  狂风暴雨般的子弹打得红龙身上的装甲板塌陷,那具曾经看来不可战胜的甲胄拖着电缆,爆出无数的电火花,流淌着墨绿色的液体。

  他的双腿膝关节都损坏了,走起来摇摇欲坠,就像坏掉的玩具偶人……它早该倒下了,它的重要零件已经报废了很多次才对,可为什么它还在行走呢?

  果真如骑士教官们说的那样么?甲胄终究是没有灵魂的东西,装入骑士就是装入了灵魂,真正的强大,并非源自功率和装甲,而是灵魂,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

  此刻支撑着那钢铁躯壳行走的就是那个男孩的灵魂吧?真不可思议啊,那么一个小小的、身量尚未长成的孩子,却要用灵魂撑起顶天立地般的巨人。

  炽天使们一边扫射一边对视,他们并未接到必须杀死西泽尔和琳琅夫人的命令,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可以自主决定。那么他们决定生擒,这是骑士之间的尊敬,那悍不畏死的人便不可杀死,因为你要敬畏他身体里不可摧折的灵魂。

  可他们看不到在那森严的面甲之下,西泽尔其实在笑。

  怎么可能就到此为止呢?那些人居然会相信他会束手就擒。怎么可能就到此为止呢?他是为了救妈妈来的啊,到此为止之前所有的努力不都白费了么?妈妈还是要死,他就再也没有家了。

  他还有最后的武器没用啊,那武器并未装载在红龙的身体里,那是沉睡在他灵魂深处的魔鬼!他只要放出那个魔鬼来,就一定能杀出这个重围!

  狂化状态!那无法解释的狂化状态,才是西泽尔最终的王牌!

  自始至终,军部对黑龙的评价都比对他的高,但在某一项能力上他的评级始终是个问号,原本对炽天使骑士的评价中是没有那项能力的,因为他的出现那项能力才被认识到,并且定名为,“狂暴”。

  无法解释的、人与机械达到究极协同的狂暴状态,足以令他凌驾于那不可战胜的黑龙之上!连佛朗哥都说,这种能力与其说是能力不如说是神迹,就像是再给死去的机械注入生命!

  西泽尔一直畏惧着这份能力,那能力强到连他自己都恐惧,而当它爆发出来的时候,往往又于事无补。

  但今夜例外,今夜他把最后的希望全都赌在了狂暴上,变成魔鬼算什么?如果变成魔鬼就能改写三岁那年的那个雨夜,他会做的。那个男人在小教堂里说的话他现在明白了,如果这个家得有一个人把手弄脏,那就让他来吧。

  把手弄脏又算得了什么?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三岁那年的雨夜重演么?那样的自己,是连自己都要对自己吐口水的啊!

  巨大的黑暗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成型,他眼前开始出现幻觉,那株长满了人脸的大树、那个从血池中爬出的白色君王、还有那飞旋的时钟和崩塌的世界……来吧!开始吧!让这个世界在我眼前粉碎吧,只有那样我的精舍才能自由……

  可那原本已经汹涌起来的黑暗之潮忽然开始退却了,那株大树上的人脸并未睁开眼睛,血池中的君王并未起身,钟上的指针纹丝不动,仿佛整个世界正在飞速地远离他,他置身于一片巨大的空白之中。

  怎么会这样?唯一的一次他主动想要动用这份力量,却未能唤醒心底的愤怒。

  怎么会这样?神经接驳正逐一地断开,他和红龙改型并未融合而是加速地分离着,他失去了对这具甲胄的控制权,他的四肢百骸好像都被冻上了。

  他被困在这具甲胄里了,别说驱动它,连动一根手指都不可能。

  前方就是那道闸门了,可他竟然再也无法前进哪怕一步,像一具钢铁雕塑那样站在了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