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迷中迷初试绝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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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慈庵,宫燕秋最熟悉的地方。
  庵门紧闭,一片寂静。
  宫燕秋上前抬手准备叩门,心念一转,又把手放了下来,眼睛凑向门缝,这一看,使他的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变麻了,他不相信这会是事实,然而事实却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他的眼睛发了赤,脑子里轰轰响成一片。
  紫薇与一个年轻男人携手并肩地站在院里花间。
  小白脸!店小二和那老头子说的一点都不假。
  真的是小白脸,林二少爷已经够俊美,这年轻人还超过他,的确是能迷死女人的角色。
  事实俱在,能不相信么?紫薇为了与金剑杀手的盟约拒绝了自己,也否定了她姐姐的自我牺牲,而现在她竟然勾搭上了小白脸。
  她与金剑杀手在山中的茅屋里,共处三天而定了情,她曾说过他们是清白的,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她是那种贞洁自爱的女人么?女人,真的是如此不可信赖?两人窃窃私语,满面春风。
  宫燕秋感到一阵恶心。他觉得,象紫薇这种表面假正经的女人,还赶不上淫荡的野山花咧!
  野山花显露的是真面目,紫薇却是虚假掩饰,金剑杀手派人杀她,是已觉察她的为人了么?恨意从他心头涌起,夹带着被侮弄的愤怒。
  这种女人死活不值得理料。
  他扭头便走,由于一肚子火,脚踏地的声音很重。
  走没多远,身后突然传来快速的脚步声。
  宫燕秋回身,紫薇正好到面前,两人四目相对。
  “浪子,你为什么来了又走?”
  “……”宫燕秋赤红着双眼不吭声,肚子里那把无明火熊熊燃烧,整个人象是要爆炸开来。
  “怎么不说话?”紫薇抬起了眉头。
  “我不想破坏人家的好事!”宫燕秋猛咬牙。
  “好事,什么意思?”紫薇她目芒一闪,象是恍悟的样子,“咕”
  地一笑道:“我明白了,浪子,这是误会!”。
  “当然,在你没有明白事实之前,误会是难免的。”停了停又道:“你看到我跟他在一起,所以想歪了,对不对?”
  “他是谁?”宫燕秋用冷声音问。
  “你说应该是谁?”紫薇满无所谓地反问,脸上居然还挂出了笑容。
  宫燕秋也笑了,是愤极的笑,这种笑当然一点也不好看。
  他把一句挤到喉头的话咽了回去,他实在没有必要管人家私事,他想:“即使紫薇把天下所有漂亮的男人全找了来,每天一个,又与自己何干?过去的交往,并没赋予自己对她有什麽特殊的权利。”口没张开,抿得更紧。
  “浪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紫薇似乎故意改变话题。
  “路过!”
  “你不是来找我?”
  “我办我的私事!”宫燕秋的情绪逐渐平复。
  “能告诉我么?”
  “没这必要!”
  就在此刻,一个青衣妇人走近,手弯里挂了个竹篮,篮子上盖了片黄布,看样子是到庵里烧香来的。
  她先望了宫燕秋一眼,然后目光停在紫薇脸上。
  “姑娘,你是庵里人?”
  “晤,什么事。”
  “我是送香烛来的。”
  “香烛,谁要你送来的?”
  “码头边的董大户。”青衣人再扫了宫燕秋一眼。
  然后又接下去道:“码头大户上月添人了,许愿向各寺庙上香烛,求平安,祈佛祖保佑小儿快长大……”边说边揭开黄布步上前,口里又道:“这香是远从西藏来的藏香,可不是市面上流通的……"宫燕秋突然瞥见香把里有个小竹筒子,心中方一动。
  妇人已拔开竹筒盖……
  嗤!嗤!一蓬黑星飞了出来。
  “毒蜂!”宫燕秋并没叫出声,这两个字只在脑海里一闪,他已采取了行动,没经过任何思索。他完全发自本能,闪电般抱往了紫薇。
  “呀!”紫薇的惊叫,她还不明白情况,是宫燕秋啐然的动作使她受惊,直觉的反应先于那蓬黑星。毒蜂绕两人一匝破空散去。
  宫燕秋松手后退,青衣妇人木在当场没有动,脸上全是惊怖之色。
  紫薇栗声道:“浪子,这怎么回事?”宫燕秋道:“你死了一次”。
  紫薇变色道:“刚才那些……”她说不上来。
  宫燕秋道:“大洪山特产的毒峰,被蛰的人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毙命”。话声中,一个弹步,刁住妇人的手。
  “啊!”青衣妇人惊叫一声,香篮掉在地上,脸变成了死白,全身发抖,口唇连颤,却发不出声音。
  紫薇目中杀芒一闪弹身上前。
  宫燕秋立即道:“别动手,她不会武功!”
  紫薇伸出的手缩回。
  宫燕秋放开五指。
  青衣妇人瘫坐了下去。
  与紫薇一道的俊美青年现身门边,他没走近。
  宫燕秋扣住对方的腕脉之时,立即觉察对方不会武功。因为她的脉穴没有练武人的自然的反映。
  他在想!“奇怪,山里会派一个没有武功的杀手来杀紫薇么?这太不可思意了,光凭毒蜂能成事?秘密门户里的人会没有武功?”
  他想不透,实在想不透。
  “浪子,你说她不会武功?”
  “晤!”宫燕秋瞥见了门边的小白脸,心里那股无明火又燃烧起来。
  “她为什么要用毒蜂暗算……”
  “……”宫燕秋不答。
  “为什么毒蜂不蛰人?”紫薇继续问。
  “我身边有克制毒物的药。”
  “啊!原来如此。”
  宫燕秋瞪向青衣妇人:“你说怎么回事?”
  “我……,我……,大侠饶命,不要……杀我!”青衣妇人的头叩了下去。
  “要你说,这怎么回事?”
  “大侠,是……是一个我从来不认识的人,要我……这么做的,他还给我一个竹筒子,教我这么做的,说……跟这位姑娘开个玩笑,他给我十两银子,我家里穷,又失去了当家的,孩子还小,所以……就贪图了这十两银子,我……我不知道这是害人,真的……我真不知道!”泪水流了出来。
  “他还给你一个荷包?”
  “是……大侠怎么知道?”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放在身前地上:“大侠,您可……千万别杀我。”
  “教你做这事的人什么样子?”
  “一个……四十来岁的人。”
  宫燕秋心念疾转:“这无知的妇人是被人利用的,要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她说的中年男子是真的杀手”。
  他不露面,先来这一手,的确是想不到的事。心念之中,挥挥手道:“你走吧,以后少贪非分之财”。
  妇人又叩了个头,挣起身,踉跄离去。
  “那个荷包怎么回事?”
  “克制毒蜂的药。”
  “我明白了!”紫薇点点头,又道:“可是,这个妇人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利用的,如果幕后人不给这个荷包,她会同时遭殃,这样岂不更干净。”
  那主使者很有心机,毒蜂不会认人,如果妇人身上没有避毒蜂的药,毒蜂出筒,先便会螯咬这妇人,这样一来,你便有了应变的机会……““你这说法很对!”紫薇又点头道:“照这情形看,是有人要我的命,而你早已知道,所以来了。”
  “晤!也许是如此。”
  “已经是事实,还说什么也许!想杀我的是谁?”
  宫燕秋不想说,但还是憋不住说了:“金剑杀手!”
  “什么?他……?”紫薇张口瞪目,“是他下令派出的杀手!”
  “不可能!”紫薇怪叫起来!“绝对不可能,他为什么要派人杀我?他不会做这种事,我不信!我不信!”最后两句象是自语。
  “信不信由你,你好好等着,我走了!”说着转身。
  “浪子!”紫薇弹身截到宫燕秋头里:“你先别忙走,告诉我他人在那里,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这你就不必问了!”宫燕秋火在心头,不愿意跟她多说,欲待举步。
  “他要杀我,为什么?”紫薇向天哺喃:“难道……他的誓言是假的?即使是假,又有什么理由杀我?”
  “因为你失去了利用价值。”
  “利用的价值,我对他……有什么利用的价值”紫薇茫然望着宫燕秋,一个慧黔而野性的女人,现在变得十分柔弱。
  她仍然深爱着金剑杀手,事实俱在,她居然还不相信,她的用情相当专一。
  “不知道!”宫燕秋冷冰冰地回答。
  “我还是不信!”紫薇的声音很固执。
  宫燕秋微哼一声,目光又扫向远远的庵门,那小白脸已失去了影子。
  紫薇既然对金剑杀手这么痴情,为什么又勾搭小白脸?她算什么性格?想着,宫燕秋目光又转向紫薇,表面上的确是看不出什么两样,还是那充满自信的神色。
  “我说过信不信由你!”
  “浪子,你……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没变,变的是你,也许,你也没变,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到今天我才真正地认识你而已!”
  “你……这话……?”紫薇的脸突然绷紧。
  “你爱金剑杀手的心不变?”
  “当然!”
  “那跟你一道的小白脸怎么说?”
  “我答应人家,目前不便向你解释!”想想又道:“我只有一句话,我俩也曾经在一道过,我们之间又有什么?为什么要用世俗的眼光,来看江湖儿女”
  “我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说完,闪身从紫薇身旁穿过,疾行而去,紫薇木在当地。
  西风卷起一阵漫天黄沙,使人有目难睁。
  宫燕秋来到交叉路口,扑面的黄沙使他不得不停下来,脸朝顺风方向,同时摒往了呼吸。
  风沙过去,他先抖抖衣袖,再拂去脸上的沙尘,然后才转身睁眼,这一睁眼,使他呼吸为之一窒。
  他身前八尺之处站着一个人,而这人,赫然就是跟紫薇在一起的小白脸,他是故意在此,还是跟踪而至的?一时间,宫燕秋不知该如何开口。
  正面相对,他那超人的风仪给人的感受更强烈,这种男人,哪个女人见了会不动心?不会为他着迷?
  “浪子,恕在下如此称呼你!”声音很悦耳,如果不看人光听声音,准以为他是个女人。
  “无所谓,我本来就是浪子。”宫燕秋冷漠地回答。
  “在下来迟了一步。”
  “什么意思?”
  “你看!”
  宫燕秋顺着对方手指处望去,不由骇然大震,路旁不远的草丛里躺了一个人,赫然是那被利用放毒蜂杀人的青衣妇人。
  想不到她竟然被杀了,凶手是谁?她只是个不会武功的贫妇,为什么要她的命?
  “谁是凶手?”宫燕秋脱口问。
  “应该就是指使她放毒蜂的人。”顿了顿又道:“在下来到时她已经被杀断气,凶手不见影子,”
  “为什么要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下手?”宫燕秋这句话象是在自问,因为他心里想,所以嘴里就说了出来。
  “灭口,目的可能是怕被指认。”
  宫燕秋的目光从尸体上收回,望着小白脸,他在想“怕被指认”四个字。
  杀手当然知道紫薇的能耐,要是明里杀她没那么容易,何况紫薇身后还有惹不起的人物,所以才采取暗杀的方式。
  被利用过的人当然要灭口,同时由青衣妇人的被杀,证明杀手刚才也在现场监视。
  自己已露了脸,今后对方的行动会更加秘密,更加防不胜防,这小白脸会不会就是山里派出来的杀手?青衣妇人就是他杀的?想到这里,暗自打了一个冷噤。
  现在的问题是该不该插手管这件事?照紫薇的行为?根本就不值得管?但这是江湖秘客的嘱托!宫燕秋势必又不能袖手旁观。
  “朋友怎么称呼”他准备先摸清对方的底。
  “在下姓贾名依人。”
  “贾依人?”宫燕秋重复一遍。
  “正是!”
  “跟紫薇姑娘是何关系?”
  “同宗。”。
  同宗,这就不可能发生儿女之情,为什么紫薇不肯说?她说答应过人家,不便解释。
  同宗兄妹,有什么好秘密的,这不是不近情么?突地,宫燕秋想到了一点,不由心里暗笑,紫薇姓范而他是姓贾,怎么就会是同宗呢?但他不想说破,装个糊涂,置身暗中岂不是更好?“两位是在马店认识的?”宫燕秋故意试探。
  “对!哦,不,不,应该说是重逢。”
  “重逢?恩!贾兄……”
  “不敢当兄字之称,叫在下一声老弟便足够抬举了,在下很清楚兄台过去对紫薇姐妹的情谊,敬佩之至。”说着抱了抱拳。
  宫燕秋心里哼了一声。想不到紫薇把她自己的过去全抖给这小白脸,她倒是迷得很彻底,很实在。
  “贾老弟,知道紫薇已经心有所属?”
  “当然知道:是一位使用金剑的武士,他们曾经有过誓约,紫薇对他的情意坚如金石。”
  “既然如此,贾老弟与她一道,不怕引起误会么?”
  “同宗兄妹,根本用不着避嫌。”
  宫燕秋心里又暗笑,这姓贾的居然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煞有介事,如果揭穿他的范贾不同宗,不知他会有什么说辞?他转念一想,要是这姓贾的真是山里派出来的秘密杀手的话,那紫薇不是已经置身在死亡圈子里。何不趁机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察言观色,也许能瞧出端倪,心念之中,冷眼瞅住对方。
  “在下听到一个令人难信的消息。”
  “懊!什么消息?”
  “山里有个秘密门户,派出神秘杀手要取紫薇的性命,刚才青衣妇人的行动,已经作了说明,而下令派杀手的正是紫薇痴恋的金剑杀手。”
  “有这种事!”贾依人大为惊愕。
  “绝对假不了。”
  “这……,太难以令人相信了!”眉头紧紧一蹙!
  “紫薇知道么?”脸上除了惊疑之外,没有别的异常表情。
  “知道,在下已经告诉了她,他同样不敢相信。”。
  “这……”,贾依人目光一闪,急呼呼地道:“不能让她一人独处,浪子兄,对不住,小弟得去照应她,说不定对方已经赶去……”。说着,快如闪电掠去。
  宫燕秋目注贾依人的背影在视线中消失,心念疾转:要是贾依人的身份正如自己所料,刚刚几句话等于揭开了他的底牌,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必然会采取紧急行动,以完成他的使命,他这一回头,紫薇的命运……
  他也跟着弹身追去。
  庵里已不见人影。
  紫薇的生死安危成了谜。
  仅仅只是先后脚之差,人到哪里去了?宫燕秋发了急,如果自己反应再快些,贾依人便无所遁形。
  他绕庵堂一周,然后逐室察看,真的半点影子都没有。
  宫燕秋忽然想到佛龛下的秘窝,匆匆拉开活板,钻了进去。
  里面是空的。
  他又钻了出来,怔在佛堂里。
  人哪里去了?两人同时失踪,证明两人是在一道,失踪的原因无疑地是想逃避自己。
  宫燕秋想到这一点,被侮弄的心火又发了起来。
  不管!这是他作的决定。即使紫薇再爱上一百个小白脸,他也不管,过去的就让它一笔勾销。
  事实上,紫薇爱的是金剑杀手,而金剑杀手却派人杀她。现在紫薇又看上了贾依人,他自己本来是第三者,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预测紫薇的行动。
  过去的一段情谊,只有永远埋葬,他一想通,心头的结便舒解了。
  专心做自己的事。
  他准备离去了。
  突地,他发现供桌脚边有张揉破的纸条,不是一般普通的用纸,这使他好奇,弓下腰捡了起来。
  纸条上有字,写的是:“见字速到庵后溪曲一晤。山中茅屋故人。”
  宫燕秋的眉头紧了起来,山中茅屋故人,那不是金剑杀手吗?他自己亲自出马?照此看来。紫薇是赴约去了,这字条是她无意间掸落的,既是金剑杀手的约会,贾依人不可能随同去。
  很可能贾依人也发现字条而追了去,要不,就是他发觉紫薇失踪而出去寻找。
  金剑杀手出山。是大好查案机会,可不能错过。
  于是,宫燕秋再不多作考虑,急急出庵向后奔去。
  溪曲指的当然是水湾。
  一片草原,几双牛羊低头吃草。
  奔行了里许,果然看到一弯小溪,掩映在疏疏白杨之间,对过,宫燕秋加快了步伐,转眼到了溪边。
  □□□□宫燕秋在溪边止步,向四面观望了一下。
  溪水到此一折,变成了一个水潭,潭边有几方巨石,光洁平滑,不知是经历了多少年代冲刷而成。
  垂杨、曲水、石矶,是最佳的钓鱼去处。
  宫燕秋小时候也戏过水,钓过鱼,所以一看到眼前的景色,首先他的直觉反应便是垂钓。
  但现在他不是来钓鱼,而是来抓鱼,抓金剑杀手。
  同时,宫燕秋对紫薇倾注着一切关切,这份关切他自己也不愿承认,但却深植在潜意识之中了。
  溪边不见人影,景色是幽寂的。
  沿溪上下,也是一片空寂。
  垂杨已开始脱叶,黄叶随波逐流,照字条上显示的“庵后溪曲”应该就是此地方没有错。
  莫非对方改变了地点?目光游扫之下,忽然发现巨石之间有衣角露出,他的心跳荡了起来。
  在这种地方,恋人相会,会做出什么事来?可是,金剑杀手的目的是杀人……
  他干咳了一声,不见反应,他步近巨石,距离露出衣角石的缝不及一丈,他再干咳了一声。
  依然是没动静,这可是怪事!
  除非是死人……
  想到死人两个字,他的心弦剧烈地震颤了一下,两眼登时发直,他看到了血,鲜红的血染在石头上。
  被杀的极可能便是紫薇。
  他一个健步上了石头,一看,骇然震惊,两具尸体嵌在石隙间,龇牙咧嘴,死状十分可怖。
  但不是紫薇,是两个男的,一个是三十来岁的壮汉,手里还握着一柄雁翎刀,另一个却是老者,身披着蓑衣,钓竿掉在一旁。
  怪事,的确是怪事,死者身份互异,怎会被杀?杀人者是谁?仔细再看,死者是丧生剑下,但绝不是金剑杀手,因为金剑杀手杀人的部位,是在眉心之间,标志是一个血洞。
  紫薇人呢?约会她的人呢?一阵风过,又是一阵黄叶纷纷飘落,气氛有些萧杀。
  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根本无从想象。
  宫燕秋木立在巨石顶上,不知道如何是好?“浪子兄!”一声呼唤倏然传来。
  宫燕秋扭头一看,白杨掩映之间有条人影,正向这边接近,不是别人,正是那小白脸贾依人,手里还提着长剑。
  宫燕秋下了巨石,反迎上去,两人相对止步。
  “紫薇人呢?”宫燕秋迫不及待地问。
  “小弟正在找她!”
  “贾老弟是怎么找来的?”宫燕秋心底里很不愿意跟贾依人称兄道弟,但是不得不与他交谈。
  “小弟回庵发现紫薇不在,结果发现一张字条,判断就是这个地方,所以不及通知浪子兄,便匆匆赶了来……”
  “来了之后呢?”
  “发现两具尸体,知道出了事,小弟在下游方向一路搜寻,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有,只好又回头,准备向上游搜。浪子兄是怎么来的?”
  “在下也是发现字条之后才寻来。”目光四下一扫,又道:“那两个被杀的是什么角色?”
  “不是无名之辈,在襄阳一带恶名还不低,年轻的叫沈三刀,与人动手时只限三刀,绝不出第四刀。老的叫醉阎罗,两人是师徒,专靠勒索敲诈生活,赌场娼馆看到他师徒,就象碰上鬼,来不及地打发。”
  “何以被杀呢?”
  “这就不知道!”
  “会与紫薇有关么?”
  “很难说!”贾依人微晃着头。
  “贾老弟知道约会紫薇的是谁么?”
  “知道!”贾依人不加思索:“紫薇曾经向小弟谈过山中茅屋的一段情!字条上写的是茅屋故人,我猜想定然是那使金剑的无疑。”
  宫燕秋暗忖:如果紫薇是见异思迁,又恋上了这个小白脸,便不可能告诉他这么一段情。
  再不要脸的女人,也不会抖出她跟别的男人来往的隐私,难道他和她真的是同宗兄妹?想到这里,对贾依人的厌恶便缓和了些。
  “现在我们如何行动?”
  “这样好了,浪子兄向上流头去搜,小弟我到庵堂附近再找找看,最后我们在庵里会合,再商对策如何?”
  “好,就这样吧!”两人马上分头进行搜索。
  宫燕秋沿着小溪行去。
  柳林尽头是杂花野树,比连着不规则的田畴。
  宫燕秋已走到了柳林尽头,遥遥见杂树中露出一段砖瓦墙角,等到走近了一看,是一座小庙。
  庙间上一块破匾,刻的是“土谷词”三个字。
  找人,当然不能疏忽任何地方,他步了进去。
  只见杂草丛生,落叶满阶,殿前的石香炉冷冷清清地栽立在杂草里,看来早已没有香火。
  他踏上殿阶,殿里的神像泥金早已剥落殆尽,供桌也已歪斜,看样子一碰就会倒。
  突地,宫燕秋发觉身后空气有些异常,登时心头一紧。
  这种感觉说不出道理,是绝顶高手特具的一种锐敏反应,差不多等于是野生动物的第六感觉。
  “什么人?”宫燕秋开了口,他断定是来了人。
  没有反应。
  如果身后人瘁施突袭,倒是难以应付。
  “何方朋友!”宫燕秋再喝问一句。
  依然没答腔。
  宫燕秋闪电般一个斜掠,扭转身,目光扫处想叫,但张开口却叫不出声音。
  现身的赫然是金剑杀手。
  金剑杀手的蒙面巾,衣着,体态,宫燕秋印象很深刻。
  想不到的是,金剑杀手既已下命派出杀手对付紫薇,为什么自己又亲自出马,是预谋还是临时改变计划?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本人已经现身没有错,而且人就在当前。
  紫薇是他用字条约出来的,人呢?溪边的两具尸体又是什么原因?土谷词院子很小,只能称之为天井,两人相对,一个在走廊上,一个在进门外的香炉边,实际上相距还不到两丈。
  谁都没吭声,默默相对。
  片刻之后,宫燕秋先开口。
  “想不到在此地碰到阁下!”
  “你偷偷出山,本人不得不来。”
  宫燕秋心中一动,原来自己出山已被对方发觉,所以他才跟踪而至,看样子他可能已猜到自己离山的目的。
  “在下自由之身,爱来则来,爱去则去,谈不上偷偷两个字!”
  说着挪动脚步,移到正面的位置。
  “浪子,你既然进入本门禁区,便已经不是自由之身,这点,你应该明白,但重点不在于此,你知道本人亲自出马的原因么?”
  “什么原因?”
  宫燕秋明明知道,对方为了达到杀紫薇而出山,但他不想点破,因为,这消息是江湖秘客提供的,说穿了可能会有所牵连。
  “杀你!”两个宇,简短有力,充满杀机。
  “杀在下”这话可出了宫燕秋意料之外,记得在山中双方已对过剑,他曾说受人之请,而不对自己下杀手……
  “一点不错!”
  “为什么?”
  “为了紫薇!”
  宫燕秋心中又是一动,他本来是要取紫薇的性命,现在要对付自己,却说是为了紫薇,这到底有什么蹊跷?“这话怎么说?”
  “嘿嘿!”金剑杀手冷笑了一声,阴恻恻地道:“浪子,紫薇属于本人的女人,你竟然追她到山里,横刀夺爱,不该杀么?”
  宫燕秋恍然而悟。
  “在下与她只是不期而遇!”
  “废话,你在襄阳行医时,你们就己经在一道,你助她复仇杀三凶的事尽人皆知,你用不着狡辨。”
  宫燕秋心头一凛,原来自己的底,对方早已摸清了。
  “那是事实,在下不否认,但谈不上儿女之私。”
  “你以为本人会相信?”
  “信不信在于阁下,在下倒是有句话请教……”
  “你说!”
  “阁下既然跟紫薇姑娘有了盟约,为何故意避不见面?”
  宫燕秋早就想解开这个心结,现在正是机会。
  “本人有本人的考虑,你管不着。”
  “现在紫薇人呢?”
  “问你!”
  宫燕秋怔了怔,难道他们还没见面?“阁下从普慈庵把她约了出来……”
  “那是另一档事,本人要杀你是正事。”
  “阁下自信能办到?”宫燕秋心火上升。
  “绝对!”口吻相当肯定:“过来,多一句话也不要说,夺爱之恨并不亚于父母之仇。”
  “紫薇与本人虽然还没有夫妻的名份,但早已有了夫妻之实”。金芒乍闪,黄汀汀的金剑已经离鞘:“浪子,只要金剑在,紫薇就不会是你的。”
  宫燕秋心头感到被针扎了一下,紫薇一再声明,她与金剑杀手之间是清白的,而金剑杀手却说他俩已有了夫妻之实。
  同样,紫薇在庵里与贾依人在一起,也说是请白的。
  偏偏贾依人跟紫薇没默契,诡说彼此是同宗兄妹,露出了极大的破绽,自己几乎也相信了。
  这种朝秦暮楚的女人,值得自己为她不平?但眼前情势又不能逃避,金剑杀手的心很坚决。
  如果伤了他,甚或杀了他,自己便成为秘密门户的死敌,必然会破坏自己的大计,这……
  “浪子!”金剑杀手又开口:“你是孬种,敢作不敢当,即使你跪在地上求饶,本人一样杀你!”
  “哈哈哈哈!”宫燕秋大笑起来,一点也不好笑,但他笑了,是对自己牵扯上这件窝囊事的自我嘲弄。
  笑声中,宫燕秋步下了走廊,踏入天井,与金剑杀手相对,什么也不再说,他拔出了剑。
  在他的心中只剩下一念,就是“杀!”
  双方亮出了古怪的架式。
  一黄一白的剑芒在日光下闪出了森寒。
  人凝住,剑芒也凝住。
  宫燕秋开始转动念头,该不该下手?如果他施展家传绝技,会有七成把握可以制对方于死命,但是,目前宫燕秋不宜暴露身份。
  如果用山腹黑牢囚徒所赠布片剑法,把握可增加到九成,杀了人便会影响本身的大计。
  如果用江湖秘客指点的改良剑法,可以击败对方,自保绝无问题,时间并不容许他犹豫,决定先以改良剑法一试。
  “呀!”一声栗叫,金剑杀手已发剑攻击。
  宫燕秋采取了守势,应付过一招。
  没有间隙,金剑易势攻出,锐厉陡然增强。
  宫燕秋全力还击,相机地封挡过第二招,只差两寸,眉心之间就将开洞。
  这使他心头大凛,如果再有顾虑,势必会遗终生大憾,他估量,只要施展布片剑法的六成,便可克敌。
  后果已无法再计较,否则非铸恨不可。
  于是,他的架势一变。
  “浪子,第三招将是最后一招。”
  “在下正有此意。”
  就在此刻,数条人影闪现当场。
  来的是二老三少,一共五人。
  两个老的一胖一瘦,年令在花甲之间,从神态便可看出不是等闲之辈。
  三个年轻的,黑色劲装,外罩风衣,分青、绿、蓝三色,年纪都在二十五六左右,剑全提在手中,看样子是到了就准备出手。
  宫燕秋心头一紧,在一对六的情况之下,他必须改变原先的想法,只有当机立决,痛下杀手一途。
  二老三少扇形展开。
  胖老者脸面团团,像个富家翁,相当福态,而瘦的却瘦得像根干柴棒,但神色之间精气逼人。
  十道目光像把利剑,集中射向场心。
  瘦老者首先开了口:“你就是金剑杀手?”
  宫燕秋心中一动,原来他们是冲着金剑杀手来的!
  金剑杀手阴阴地道:“不错,本人就是,各位有何指教!”
  胖老者声如洪钟地道:“讨债的!”
  金剑杀手道:“讨什么债?”。
  胖老者道:“汉中三剑是你杀的?”
  金剑杀手道:“不错,三对一,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浪得虚名。”
  这种狂言,目空四海的说词,任谁听了都会激起愤怒。
  瘦老者厉声道:“你懂得杀人偿命的法则么?”
  金剑杀手“嘿!”地一声冷笑道:“如果诸位有这能耐的话,本人的性命在此,可以取去,不过,事先声明,要是取不了本人的命,各位的命就得留下。”
  三个年轻的齐齐怒哼一声,其中一个粗声暴气地道:“好狂妄的小子,居然如此目中无人,血债血还,今天你非付出代价不可!”说着抖了抖手中剑。
  金剑杀手根本就不睬这年轻的,目注着宫燕秋道:“浪子,稍安毋躁,咱们的事等会解决,你先退开些。”
  宫燕秋收回剑,后退三步,他已有了打算。
  金剑杀手锐利的目光一扫二老三少。
  “如果本人所猜不错,你们两位老的应该就是‘枫林双侠’”
  “你说对了!”胖老者回答。
  “目的要替汉中三剑讨债?”
  “完全正确。”
  “咱们闲话少说,本人一向不耐口头蘑菇,两位是一齐上还是一个一个来?”金剑杀手对三个年轻的连扫也不扫一眼,根本不把他们当回事。
  刚才开口的年轻人扬剑上步,沉稳的步伐姿态,显示出这年轻人武功的根底扎的相当稳。
  地方小,只三步便到了出手位置。
  宫燕秋心念疾转:“枫林双侠在江湖上颇负盛名,自己也听说过,但依自己上一次与金剑杀手对剑的经验,很可能不是金剑杀手的对手,说不定五个人都得摆在当场,自己不能任金剑杀手畅所欲为……”
  年轻人的剑扬起。
  金剑杀手不动,像是不知道有人要向他出手,也就等于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轻视是极大的侮辱。
  年轻人的下眼皮连连弹动,显示他己怒极。
  金剑虚虚垂着,但剑身所藏的杀气,明眼人一望而知,它可以使人感觉到只要一动,便是致命的结局。
  宫燕秋已经感觉到,这年轻人注定在一动之间,就会作剑下冤魂,但他已无法来不及阻止。
  “枫林双侠”是有头脸的人物,也是前辈,宫燕秋要是揽下来,难免目无尊长,他必须等适当的机会,不让双侠难堪。
  “看剑!”年轻人暴喝一声,长剑划出。
  所有的眼睛同时瞪大。
  金芒一闪而隐,只一闪,金剑杀手身形分毫未动。
  年轻人的剑势根本没展开,中途停止。
  “碎!”地一声,年轻人栽倒。
  “呀!”接着是惊叫。
  年轻人的眉心间开了一个洞,血浆涌冒。
  双侠的老脸剧变,像喷上了一层血,四眸杀芒毕射,两个年轻人的脸孔扭曲,双双仗剑扑上。
  “退下!”胖老者暴喝如雷。
  两个年轻人刹住扑势。
  “你们两个退下去!”瘦老者补充了一句。
  两个年轻人咬牙切齿地退到原位置。
  双侠上步…
  宫燕秋极快地作了决定,虽然他不知道枫林双侠的功力到了什么境界,但可以确定,二老联手也敌不过金剑杀手。
  他不能坐视惨剧继续演下去,他必须技巧地揽过来。
  “且慢!”他弹身站到双方的顶角位置。
  “浪子,站开!”胖老者声色俱厉。
  “前辈!”宫燕秋沉着脸:“两位望重武休,自然知道事有先后。晚辈是先到,而且是这位阁下主动找上的,双方已订了生死之约,所以请两位暂时忍耐。”
  宫燕秋这话说得十分得体,能保住双侠的自尊而不着痕迹。
  “浪子,本人已请你稍候!”金剑杀手接了口。
  “在下不想等,主要是不想彼此失望。”
  “彼此失望这话怎么说?”
  “阁下的目的是要取在下的性命,而在下也是同一目的。
  如果阁下把命交给了二老,在下将非常失望;如果阁下能在二老剑下保往性命,却已是疲兵,目的将无法达成,岂非也是失望?“他对双方一激一捧。
  “嘿嘿,浪子,你高估了自己,小看了金剑。”
  “这是最真实的评估。”宫燕秋前迫一步,随即亮出了架式,他不给二老机会,尽力争取主动。
  “浪子!”瘦老者目芒闪闪:“不许你横岔一枝。”
  “前辈,在下要是裁在金剑之下,一定安心暝目,两位仍然会有机会,何必急在一时,与晚辈争先后!”说完,直视着金剑杀手道:“阁下务必要尽全力,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自视太高,势必遗憾终生,准备好了没有!”
  “浪子,你迫不及待要上路?”
  “反过来说,是等不及要杀人!”
  “你象是很有把握?”
  “跟阁下一样!”
  双侠互望一眼,双双后退两步。
  宫燕秋表面似乎有些张狂,但内心是慎重的,生死之决已成定局,不能稍有轻忽大意了。
  他准备施展山中黑牢囚徒所赠的布片剑法,不杀人便被人杀,这道理正适合眼前的情况。他必须杀人,不计任何后果。
  金剑杀手重新亮出了架子,他当然也志在必得,想法跟宫燕秋一样,双方只有一方能活,要活,只有竭尽全力杀人一途。
  空气顿时冻结。
  圈子边的眼光也已冻结,呼吸也随之停窒。
  杀机随之弥漫。
  从两人的气势,双侠心里已经有数,偷偷地在冒汗,以他们的力量,要替汉中三剑报仇,是差了一点。
  场面完全冷僵之中,杀机已充盈到了极限。
  “呀!”
  “两声栗吼同时传出,一黄一白两道闪光,划碎了凝冻的空气,但是一瞬间的现象,两老二少的心随之起了悸动。
  以枫林双侠的修为,竟然会看不清双方的招式。
  场面又静止。
  “我……我……错了!”金剑杀手嘶哑地叫了一声,蒙面巾突然被殷红濡湿,人歪了下去,胸衣也随即被刺目的星红浸透。
  宫燕秋的剑徐徐放落。
  在场的深深吐了口气。
  宫燕秋悠悠地道:“各位可以走了。”
  胖老者以一种激赏的目光望着宫燕秋,沉声道:“浪子,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二人可以休矣!”言下有无限感慨。
  瘦老者接着以激动的声音道:“浪子,金剑杀手什么来路?”
  他这目光所显示的情绪与胖老者完全一样。
  “不知道!”宫燕秋摇头。
  “会是百年前神剑高登一派么?”
  “不知道!”
  “看看他的真面目!”
  宫燕秋用剑挑开了金剑杀手的蒙面巾,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的面目显露了出来,他就是不可一世的金剑杀手。
  为了试剑而杀“汉中三剑”和“黑侠”,短暂的生命会放出惊人的火花,但随即殒灭消失了。
  如果金剑杀手走正途,应该是年轻一代剑手榜上的前几名之一。
  “前辈,各位可以请了!”宫燕秋已再想了一遍,他的心思经常乱,他现在极需要一个人静下来好好的想上一想。
  胖老者摆摆手。
  两个年轻人之一上前抱起同伴的尸体,一行四人黯然离去,双侠什么话也不再说,事实摆在眼前。
  如果不是浪子硬接过这一手,今天的结局简直不敢想象,以双侠的名头而言,除了退出江湖,没有更好的第二条路。
  宫燕秋望着金剑杀手的尸体陷入沉思。
  紫薇下落不明,而金剑杀手是毁在自己的剑下,紫薇在知道了事实真相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坚决地相信金剑杀手对她真心,现在人一死,这就无法澄清,会导致什么后果?金剑杀手临死说“我错了”是什么意思?他什么错了,发现彼此是误会么?想到这里,宫燕秋打了个冷噤。
  他弯下腰,捡起掉落在草丛中的金剑,心想:死者会是百年前金剑大王“剑神高登”的一派嫡传么?这柄剑是剑神使用过的兵器么?如果是的话,它不但是百年的古物了,也是稀世之宝。
  审视着,他发了呆。
  “浪子,你在这里杀人?”一个苍劲的声音传来。
  宫燕秋大惊抬头。
  不速而至的,赫然是马店中自称老浪子的白发老头,他怎么会来这荒庙?他的真正来路是什么?“老丈怎么会到此地来?”
  “没事随便出来走走。”老浪子迫近尸身,仔细看了看。
  “咕!”地笑出声来,这一笑十分古怪,死人有什么可笑的?“老丈为何发笑?”
  “这死的是谁?”老浪子不答反问。
  “金剑杀手!”
  “金剑杀手又是谁?”
  “这……不知道,仅仅知道他是个冷酷的杀手。”
  “恩!”老浪子翻白眼道:“武林中使金剑的不多,据我老浪子所知,可以说绝无仅有了。”
  百年之前出了个剑神高登,使的是金剑,此后,百年来没再听说过,把剑拿来我老人家看看。“宫燕秋递过金剑。
  老浪子接在手中,仔细地反复审视。
  突然曲指朝剑身一弹,“当!”地一声,金剑一折为二,剑尖部份掉在地上,剑把一段仍在老浪子手中。
  宫燕秋瞪大了眼,惊愕莫名。
  老浪子为何要将金剑弹断?金剑的出处虽然不明,但名手配名剑是自然之理,怎么可能一弹即断?老浪子的功力通玄了么?
  “浪子!”老浪子捡起弹断的剑尖:“走人,我们换个地方,这里不妥当!”说完,不待宫燕秋的反应,举步便走。
  宫燕秋无法追问因由,抱起金剑杀手的尸体跟着走。
  转到侧面,只见一个村俗打扮的汉子卷在墙角边,心里又是一惊,脚步不期然地停了下来。
  老浪子头也不回地道:“快走!没什么,我老人家做事最讨厌别人偷看,所以让他睡一觉。如此而已。”
  宫燕秋立即明白过来,金剑杀手找上自己,必然派有手下,暗中窥探结果,老浪子把他点倒的目的在防止偷看。
  他举步跟上。
  不久,他们又来到了溪边。
  这一段很荒凉,杂树丛生,平时很少人迹,老浪子停了下来,用手一比,示意宫燕秋把人放下。
  宫燕秋接过剑尖,只见断裂处黄白分明。
  “是镀金的?”。
  “不错,假金剑。”
  “老丈怎么知道的?”宫燕秋大感意外。
  “因为我老人家先发现剑是镀金的。”
  “这……”
  “刚才我老人家发笑,笑的就是这个,人是假的,剑当然不会是真的,这种事绝瞒不了我老人家的眼睛。”
  宫燕秋深深望了尸体一眼,看不出什么异样。
  “老丈,人怎么会是假的?”
  “很拙劣的易容术,骗不了内行人。”
  “易容?他……”。
  老浪子上前蹲身,用小指头的指甲在死者脸上轻轻一勾,一层极薄的面膜应指而起,慢慢撕落。
  死者的面目突然变了。
  “啊!”
  宫燕秋惊叫出声,面具下的脸孔,赫然是田四郎。
  金剑杀手就是田四郎,还是田四郎冒充金剑杀手,这怎么可能,他们同是秘密门户中人。
  “你认识他?”
  “认识,他叫田四郎。”
  田四郎是野山花的情人,他还因为嫉妒野山花与自己交往而起意杀人,这点宫燕秋十分清楚。
  现在的问题是,田四郎为什么要易容再加蒙面变成金剑杀手。
  他在本来面目时使用的不是金剑,而现在用的是镀金铜剑,他到底是一人,还是冒充别人?“田四郎何许人?”
  “大洪山中一个秘密门户的属下。”
  “懊!”老浪子点点头。
  “老丈刚才说人是假的,这话怎么解释?”
  “很简单,想想就知道,照常理,蒙面的目的是掩饰本来面目,既然蒙面就不必易容,反过来说,易了容就用不着再蒙面。
  这说明了,他之蒙面是模仿别人的外形,而易容是混充别人的面目,所以可以断定他是假的。““混充的目的何在?”
  “可惜死人已不能再开口回答。”
  “那真的……”宫燕秋只说了半句,真的金剑杀手是什么形貌,除了紫薇谁也不知道,要是紫薇在场,便可立刻得到答案。
  田四郎在临断气时说“我错了”显然内中大有文章,他为什么会错了呢?到底错哪里。
  老浪子把面具重新戴回死者脸上,小心地加以整平,回复原来的样子。
  然后,他从宫燕秋手里接过剑尖,连同剑柄部份,抛入溪流中央,这动作有些古怪,使宫燕秋大感困惑。
  “老丈,这是为什么?”
  “我承认死者是真的金剑杀手。”
  “承认?”宫燕秋一下子会不过意来。
  “对,否则的话,这场戏就不会继续的演下去,我们就无法知道这场戏上演的目的是何用心。而对方一旦知道把戏已被戳穿,势必改弦易辙,岂不又添麻烦。”
  老浪子分析的极是有道理,你无法不佩服他设想周到。
  宫燕秋点点头,老浪子自有其不同凡响之处。
  “我们可以走了!”老浪子又开口。
  “这尸体怎么处置?”
  “自然会有人料理,土谷词睡大觉的醒过来他就会找人,这地方很容易找到,现在最要紧的是查出对方的目的和下一步棋。”
  伸臂伸了个懒腰,嘟哝着道:“酒瘾又犯了,得回马店去。”
  说着,自顾自地走了,连招呼都不打。
  宫燕秋望着老浪子的背影,心想:“又是个怪物,他为什麽主动插进一脚,心念之中,离开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