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摩伽密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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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戢岛后岛原是海中珊瑚礁会成,是以岛上寸草不生,两人走近海边,但见怪石嶙嶙,孤峰挺挺,黄沙漠漠,宛如沙漠风光,气势甚是雄伟。凌风道:
    “古人都说北山南水,想不到在这江南海外孤岛,竟有如此宏伟景色,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了。”
    蓦地,一个大浪打向岸边,卷起千百块碎岩,带到海中。
    辛捷高声吟道: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他吟到这里,忽然止住,心内想到:
    “大江犹能如此,何况一望无垠的大海哩!人生在这世上,那真是渺小得很,任你是盖世英雄,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抔黄土,我,我可要在这有限的年华,做出些辉煌令人永远不忘的大事,这才不辜负父母生我,梅叔叔教我的一番心血。”
    顿时,他雄心万丈,转身对正望着遥远海平面的吴凌风说道:
    “吴大哥,咱们先去把厉鹗那般贼子宰了,再去找阿兰和张菁。”
    吴凌风也是豪气干云,立刻点头答应。辛捷又道:
    “大哥,我上次被恒河三佛掌伤,我自己用内功疗伤时,我一直苦思一个问题,现在我可想通了,一个人在世上,如果只是徒然武艺高强只是使人人怕你,那有什么意思?要人人都敬重你、心服你,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从今以后,我可要向这方面努力,只是我天性太偏,大哥,你可要好好指导我,教训我。”
    吴凌风听他说得很是诚恳,再看他脸色平和悠远,昔日那种高傲和对任何人、任何物都略带轻藐的眼神,已被一种飞逸正直取代,不由大喜,伸出右手抓着辛捷左手道:
    “捷弟,恭喜你,你又进了一步啦,云爷爷说过,要练成绝世武功,不但要天资敏悟,而且要胸怀宽阔,能够包罗万象,你的天资是没有话说的,现在你能悟到善恶是非,不再随性而为,有仇必报,那胸襟自会开朗,海阔天空,日后的成就,真是不可限量哩!”
    辛捷见他称赞自己,心中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便拉开话题,笑道:
    “大哥,能使你这种绝世美男子如此深情的姑娘,只怕是天香国色呢!”
    吴凌风道:
    “捷弟你别取笑,我曾见过的女孩子,论美,自然要推张菁第一啦。”
    辛捷很感受用,凌风忽正色道:
    “捷弟,张姑娘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你可要一心一意爱她、保护她。哦!对了,上次你被关中九豪重伤时,口口声声喊一个姓方的和一个姓金的姑娘,她们可都是谁呀?”
    辛捷黯然,便把金梅龄失踪,方少魌嫁给天魔金欹的经过,除了难于开口的地方,都讲了出来。
    吴凌风道:
    “原来你是为了方姑娘,这才挺身受恒河三佛一掌,你这样为她舍生挡敌,总算报答了她一番深情,她现在已有归宿,那很好,只是金姑娘……好在张菁心地善良,总有解决的办法。”
    辛捷激动道:
    “大哥说得是,我常常想,众生芸芸,可是就有那样巧,从千百个人中,你就只会爱上她一个,那么你为她牺牲,为她拼命,很当然的事了。”
    两人互吐心事,谈得很是融洽,如海一般的友情滋润着他们两颗赤子之心。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凌风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平凡上人去。”
    两人慢慢走到岛中平凡上人住的小屋,平凡上人坐在桌边,正在沉思,忽然他大声一拍光光的大脑门,高声叫道:
    “对了,对了,这几手倒真妙。”
    说罢,他就向辛、吴二人微笑道:
    “两个娃儿,咱们来赛赛足力,你们两个全力向前跑,看我老人家表演一手给你们瞧。”
    辛、吴二人虽然莫名其妙,但知上人必有深意,便各展上乘轻功,依言向前奔去。
    奔了一阵,二人但觉背后毫无声音,知道平凡上人并未跟来,但反身一看,大吃一惊。原来平凡上人好端端站在身后。辛捷不服,发足狂奔,这回他可留意身后,只见平凡上人双足离地数寸,紧紧跟在身后,也不见他起步用劲,真如凌空虚渡,潇洒已极。
    辛捷止步道:
    “您老人家这手真帅,这是那秘笈所载吧!”
    平凡上人点点头,吴凌风也赶上前来。
    平凡上人对辛捷道:
    “娃儿,天下轻身工夫,你道哪种身法最为神妙?”
    辛捷答道:
    “依晚辈想,如果要算身法神奇难以捉摸,要推小戢岛慧大师的‘诘摩步法’。”
    平凡大师点头道:
    “我老人家也是这么想,可是你上次看我们‘世外三仙’大战‘恒河三佛’,你可瞧出什么异样来?”
    辛捷道:
    “晚辈觉得那三人轻功之快,真有如鬼魅,要论速度,比起慧大师的‘诘摩步法’,恐怕尚高一筹。”
    平凡上人喜道:
    “娃儿,真聪明,我老人家当天等‘恒河三佛’走后,苦思他们身法,只觉与中土各门各派大不相同,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道理来,刚才一看此书,这才恍然大悟。”
    吴凌风插口问道:
    “这本书上记载的,可就是恒河三佛那一门的轻功吗?”
    平凡上人赞道:
    “你也不笨,来,来,我讲个故事给你们听。”
    平凡上人道:
    “恒河三佛这一派原是天竺摩伽密宗,教中弟子一生苦修,精研佛理、武功,是以代代都出了不少神能通天的得道高僧,但是教长大位传到这恒河三佛手中,这三人雄才大略,怎肯潜身苦修?是以改变教规,广收弟子,不但独霸天竺,竟想扩展势力于中原。”
    辛捷愤然道:
    “只怕没有这么简便。”
    平凡上人接着道:
    “恒河三佛一共收了六个徒弟,其中最小的就是上次在无为厅耀武扬威的金鲁厄了。这六个人中,第四个是个苦行僧,名叫巴鲁斯,他因看不惯师父倒行逆施,手段狠辣,便常常进劝忠言,但他师父们不但不听,反而对他厌恶起来,厉害的武艺也不教他。”
    “后来,有一次,一个天竺人拿着祖传的秘笈投奔恒河三佛,教他练书上武功,而恒河三佛也可以照书练习,这人对于武学,可说是完全不懂,他知自己这本祖传秘笈,的确载有一种至高功夫,他访问了许多武师,没有一个人懂得书上的功夫,最后听说恒河三佛武功是全天竺第一,便想出这个交换的方法。”
    辛捷忍耐不住,插口道:
    “那就是我大哥这本秘笈了?”
    平凡上人道:
    “正是这本,这小册原是达摩秘笈中的轻功篇,恒河三佛一见,自然是大喜过望,但他们怎能容许天竺境内再出高手?是以不但不教那人功夫,反而暗暗把那人害了,这本秘笈便被他们三人据为已有。”
    辛捷道:
    、
    “恒河三佛武功虽然高强无比,想不到人品却如此卑下,哼,下次再撞着他们,好歹也要见个死活。”
    平凡上人接着道:
    “这事被他们第四个弟子知道了,他冒死阻止无效,知道师父对自己已存疑心,本人又不愿同流合污,想了半天,只有逃走一条路。但他一想,三个师父现在武功已是难逢敌手,将来练成经上功夫,岂不是如虎添翼,任他为恶,无人能制了吗?于是偷偷乘大家都不注意,偷了秘笈逃去。”
    “这人品格甚是高尚,他为了表示自己盗书并非是想偷学,而是防止他师父异日武功太高,肆意为恶,是以立誓终身不看书中所载。他在中土数十年,恒河三佛因为羽毛未丰,是以并未到中原追捕他。娃儿,他怎么把这本书交给你云祖师叔,你一定知道的。”
    吴凌风听得入神,闻言答道:
    “云祖师叔有一次遇到他被几个人围攻,出手救了他,但他已身受重伤,自知必死,是以把这秘笈送给祖师叔。”
    平凡上人道:
    “这书上所载的确是非同小可,那恒河三佛只学会了一半,是以身法轻盈有余,却嫌不够凝重。后半部所载是要有极上乘的内功才能练习,所以就是那苦行僧不偷去,恒河三佛当年也不能练。”
    辛捷、吴凌风不约而同问道:
    “您老人家刚才那手凌空虚渡,可是这书后半部所记载的吗?”
    平凡上人不答,忽道:
    “娃儿,—上次恒河三佛没有讨到便宜回去,他们心怀叵测,虽然他们本人不会再贸然入中原,但是他们那个小徒儿金鲁厄上次在大庭广众中栽在辛捷这娃儿手里,迟早要报仇。”
    说到这里平凡上人忽然住口不语,双目微翻,好半天才道:
    “娃儿,你把老尼婆传给你的诘摩步法施一遍瞧瞧。”
    辛捷当下把四十九路步法施完,平凡上人笑道:
    “这‘诘摩步法’你就是不施,我老人家也知道它的好处,临敌之际果真妙入毫厘,所以这就奇怪啦——”
    凌风道:
    “奇怪什么?”
    平凡上人道:
    “这天竺轻功如论快捷确是世上无双,诘摩步法也不是对手,但是恒河三佛似乎没有学全,临敌毫无精微变化,但是以恒河三佛的功力,临敌之际也不知变化,难道他们学了这套轻功,只是为快而已吗?”
    辛捷、吴凌风两人也觉奇怪,平凡上人又道:
    “如果我老眼不花,这天竺轻功必然还有一桩奇特功用,日后你们若再碰上恒河三佛,就知我言不虚了——好啦,既然这书是你们的,我就把这轻功要诀教你们吧。”
    当时他便把轻功密诀传给两人,两人都是绝顶天资,自是一点即透。
    等到轻功传授完毕,辛捷猛一回头,只见日已落西,连忙起身告辞,平凡上人见两人都是面带焦急之色,知道两人都有“急事”,微微一笑道:“要走就走,我老人家可不稀罕。”
    辛捷、凌风二人施了一礼,飞快轻身而去,身后传来平凡上人内力充沛的笑声。
    在船上,辛捷、凌风计划好先上崆峒找厉鹗讨回宝剑,顺便约好四大剑派一算老账,而且也可以沿途寻访菁儿和阿兰的消息。
    十天之后,江湖上传出一件事来,“梅香神剑”辛捷和“单剑断魂”的儿子吴凌风上崆峒寻厉鹗,厉鹗却避而不见,敏感的人会感觉到剑神厉鹗“天下第一剑”的头衔将不保了。
    事实上,自从当日泰山大会之后,剑神厉鹗就始终不见了踪迹!有心人必然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古怪吧!
    ……
    初冬时分。
    寒凉刺骨,北风肆劲——
    号称神州第一剑派的崆峒,整个名山埋在一片白云之下,银色茫茫,一片肃杀凄凉之色。
    也许是地势高,气候愈寒。昨夜里鹅毛大的雪花漫天飞舞,阴霾沉沉的天空,一早还是丝毫不散,只是天公作美,倒是大雪停了下来。
    青元观——这号称神州第一剑派的发源地,在大雪滂沱中巍然矗立。绝早,观前便有一对面清目秀的幼僮在忙着打扫门阶。
    大雪方止,山顶上积雪盈尺,两个青衫幼僮各持一柄扫帚,使劲地拂扫,瞧他们举手投足间,显然甚是有力,飞扫雪花,丝毫不露畏缩之态,到底是名门大派,连这等小僮也是一身功夫。
    静极了,夜来大雪飘舞,天寒地冻,一切生物都畏缩不前,是以整个崆峒山上寂然无声,只有两个幼僮一面打扫,一面嬉笑,发出的娇嫩童音在空气中动荡。
    他们两人手足并用,不一会便扫开一条很宽的甬道,长长地通出去,看看他们的年龄,较年长的才不过十三四岁,那较小的,才仅仅十岁左右,两人到底童心未泯,再拂得几扫,一起停手,那小一点的道:
    “清风哥,我不想扫了——”
    那被称作清风的年龄较长,随口道:
    “看看天色,不出正午又有一场大雪,咱们是白费心力了——”说着指指那阴霾的天色。
    那小一点的嚷道:
    “既是如此,何必还要打扫——”
    清风答道:
    “说是如此,我也不想扫了,来,明月弟,好久没有练习过招了,听说日前诸葛叔叔指点了你那套‘追云拳’——”
    他所说的诸葛叔叔不用说,便是那武林第一剑——剑神厉鹗手下的“三绝剑客”之首诸葛明了。
    那明月小童不待清风说完,抢着道:
    “对啦,对啦,追云拳……咦……”
    他话尚未说完,眼珠滴溜溜地打转,蓦然惊咦一声。
    清风大感奇怪,大声问道:
    “什么?”
    明月伸出小手,指指那座道观,道:
    “哥哥,你看是谁到咱们观来投柬帖子——”
    清风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青元观的门牌上,端正的钉了一张拜柬模样的纸片子。两人一般心思,一起奔了过去,但见两道青影一闪,两人已来到门前。
    清风一个箭步上了屋檐,仔细打量那纸片,果然是一纸拜柬,用大红颜色的封纸包着,在银皑皑的雪地上益发显得鲜艳夺目。
    看样子这拜柬是人家昨日夜晚放上的,而且放在背风的地方,并没有被雪花沾湿,显然对方是从容不迫的投柬,而整个青元观,高手云集,却没有一个人发现昨夜里有夜行人登山投柬,看来,这投帖人的功夫真是高不可测的了。
    清风小心把拜柬帖子取下,跳下地来,明月早巳不耐烦,高声叫道:
    “哥哥,是什么玩意?”
    清风微微摇头道:
    “果然是一纸拜柬,人家密密封起,我们还是不拆为妙,去找诸葛叔叔他们去看看,他们也许知道——”
    说着伸手挽着明月周[跳蹦蹦走人观中。
    只见迎面人影一闪,一个声音呼叫道:
    “清风、明月,一大早就吵吵闹闹,怎么地没有扫好就偷懒想溜么?”
    随着语声,走出一个年约廿七八的男子,清风、明月一见,一起叫道:“于叔叔,快来看——”
    敢情这姓于的汉子正是那三绝剑居中的地绝剑于一飞。
    于一飞微笑道:“看什么?”
    说着从清风手中把帖柬接过,小心撕开一看,不觉脸色大变,急急忙忙问道:
    “清风,这玩意儿是在什么地方拾到的?”
    清风尚未答话,明月却抢着道:
    “这个是在观门大匾上拾到的。”
    于一飞哼了一声,道:
    “你们再去打扫吧——”说着遣出两僮,返身急步人内,走到一间房前,叩门道:
    “大师兄,大师兄……”
    他这急急忙忙的叩门,倒惊动了观中其他的人,于一飞神色慌慌张张,不理众人的询问,等天绝剑诸葛明启门,急入房中,把拜柬递上道:
    “辛捷,辛捷这厮终于找上门来了——”
    诸葛明接过拜柬一看,只见柬上赫然写着:
    “武林后学辛捷、吴凌风书上剑神厉鹗足下:
    足下以‘天下第一剑’领袖武林垂廿载,想昔年天绅瀑前单剑断魂授首,五华山上七妙神君遭挫,此恩此德,必当驰报。
    后学等决于月圆之时在五华山顶恭候大驾,想阁下号称武林第一人,必不令吾等失望也。
    辛捷、吴凌风顿首”
    诸葛明匆匆看完,对于一飞道:
    “这吴凌风既是吴诏云之子,和师尊有不共戴天之仇,看来这件事非得让师尊自己去斟酌了。”
    于一飞却道:
    “师父半月来闭关,不知会不会责怪咱们去打扰——”
    诸葛明微一沉吟,摇头道:
    “不,这事情太重要——”
    原来剑神厉鹗自泰山大会受挫之后,心灰意懒,雄心消沉,但他心机甚深,心中知道自己结下的强仇,非取自己性命而后心甘,是以不是一隐可了的情形。他深知以自己自为一派掌门,名头又是如此大,一旦对方登门索战,自己决不可能避而不战,是以,他为自己生命打算,决心闭关苦练。大凡像他这等高手,想能百尺竿头再进一步,那必须要得到些什么武学密笈之类,照着参悟。
    厉鹗深明此理,首先,他风闻那失去的倚虹剑鞘中,有一本古人所作的“混元三绝”的秘笈,但是剑鞘早在十五年前一时大意,和七妙神君动手时,遗忘在五华山的绝顶而被丐帮拾去,当然,他心有不甘,决心向丐帮索回。
    但是他身为一派之尊,岂能强抢硬夺?自己不好出面,便命弟子“三绝剑”出面抢夺,岂料不是金氏护法的敌手而一败涂地,于是他又想起昔年的老友勾漏一怪翁正,灵机一动,立刻设法将翁正引出深山,而代他去夺剑鞘,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以翁正的功夫,昔年和七妙神君力战数百回合才败的人物,一定不会再有差错,哪知无巧不巧遇上辛捷,从中强行架梁,神功击走翁正。
    厉鹗眼见妙计又成泡影,不由大急,不过他是城府极深的人,自忖出战必非辛捷之敌,于是乘机偷取“梅香神剑”,远走崆峒。
    他满以为自己毫无迹象留下,却忽略了倚虹剑在墙上所留的剑孔,致被辛捷识破,千里赶来。
    他一回崆峒,自知“混元三绝”秘笈不能到手,哪知无意之中又发觉了一本崆峒失传近百年的心法:“上清气功”
    这上清气功乃是两百多年前崆峒绝学,当时崆峒第七代掌门人一青道人,借此在江湖上崛起头角,使崆峒派发扬光大,而终遭和崆峒为邻的大凉派的妒忌,当时大凉的七个高手号称大凉七奇一起上崆峒山,一青道长在青元观中和七奇一言不和,大打出手。
    一青道人默运“上清气功”,百步神拳大展神威,一连摇打七拳,大凉七奇没有一人接得下来,一起负伤而退,从此“上清气功”之名头更是响亮。
    哪知一青道人忽然不知因什么事,从此在江湖上失踪,而上清气功也从此绝传,而厉鹗竟能侥幸得着,怎不令他欣喜欲狂?
    于是他立刻闭关参悟,是以辛捷、吴凌风二人上山时并未见得他的人影,便是这个缘故。
    他在闭关之期,严禁闲人打扰,是以于一飞不敢把拜柬的事传给他听,也就是怕打扰他。倒是诸葛明认为事态严重,终于上山去报告厉鹗。
    山顶上大雪方止,阴阴霾霾,这名山正派中,一片和穆之象,但谁又会料到会有血腥之灾将要降临在掌门人武林第一剑之身……
    几乎在同一个月份里,说先后差别也只有五六天左右,玄门正宗派系的武当山上,也接到了一式一样的请帖,只是收启人的姓名改变了而已。
    而且,这拜柬是直接投送到掌门人赤阳道长的手中,鲜红的封纸、刺目的语句,使负伤未愈的赤阳道长益发感到心焦,内心的紧张,像慢性毒素煎逼着他。
    要知赤阳道长身虽皈玄门,但为人不端,到头来报应仍然光临,他也明知不是对手,但是人家下书索战,自己以掌门人的身份岂能不应战?
    强弱悬殊,以己之力,去和辛捷较量,不异以卵击石,他自内心底深处再也找不出一丝未泯的雄心,所能找出来的,那不过只是后悔的心意罢了。然而,时光如箭而逝,十五年前的事,岂能洗刷得脱,后悔那是为时已迟的了。
    他不时抚着火红的拜柬,浩声长叹,昔年……唉!那已是过去的事了……
    蜀蓉道上,隆冬时分……
    蜀省。长江下游,有一条梅溪,从山谷流经一个大坪,这就是沙龙坪了。坪上稀落村舍,鸡犬相闻,是个世外桃源。
    这沙龙坪方圆大小也不过才仅仅一里有奇,但却是一条梅溪所流经.有一个特别的怪处,那便是溪边夹岸数里内,全是红白古梅,中无杂树。
    时正隆冬,寒风鼓着呜呜声响。天气愈冷,梅儿愈是挺峰而立,艳展丽容,和寒冷抗撷。
    道上大风吹得紧,把漫天飞舞的雪花斜斜地吹散,落在地上,点点白雪和朵朵梅花相映成趣,蔚为奇观,好一片景色!
    绝早,天色阴霾无光,看那模样,活像是要再落下更大的雪花似的。官道上静极了,你几乎可以站在这一头,清清楚楚地一直望到那一头,而不发现一个人影。
    阵阵寒风把梅花的清香送来,荡漾在空气中,再加上周遭是如此寂静,是以气氛显得沉寂。
    蓦然,远方的风把一阵薄薄的朝雾吹散,在路的尽头处,现出两个疾疾行走着的人影。
    是谁会在绝早时分疾疾奔路?
    渐渐地,来得近了,可以隐约听见低沉的脚步声。
    突然,道路右边一间平屋的竹扉“呀”然打开,走出一个年约古稀的老人。但见他白髯飘飘,头发几乎落得光秃,脸上皱纹密布,显得异常苍老,但投足之间,却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折的威武。
    老人家仿佛是听到有人奔近,开了竹扉,便向路头方向眺望过去,果然,在薄薄的雾气中,出现两个人影,好快的脚程,不消几程,已然接近。
    别看老人龙钟之态显露无遗,目光之利,却有如鹰隼,闪眼一瞥,已然看清。
    来人不消数点,来到门前。
    老人欢声叫道:
    “捷儿——”
    两个赶路的人来到门前,一起拜在地下。
    晨光之中,清楚地映出两人的面孔,年龄均为二十岁上下,英气毕露,俊俏无比。
    两人同是一袭青衫,淡然的颜色,益发衬托出两人不凡的仪表,尤其是后面一人,更是英光照人,长剑斜斜的插在后肩上,黄色的剑穗左右飘荡。
    两人一起拜倒地上,一同高呼道:
    “梅叔叔……”
    敢情这老人正是二十载前名震神州的七妙神君梅山民。而这两个英俊的年轻人,正是梅山民和吴诏云的后人——辛捷和吴凌风两人。
    梅山民哈哈道:
    “快起来,捷儿,这位一定便是吴贤侄吧。”
    辛、吴两人站起,吴凌风连声应是。
    梅山民呵呵大笑,道:
    “哈哈,故人子嗣无恙,又是如此人才出众,吴贤弟英贤有知,也堪告慰九泉了。你们想来还没有吃过早饭吧?别再待在风雪中了,快快进屋里来……”
    说着当先进入屋中,辛、吴两人也鱼贯入内。
    吴凌风自幼丧失双亲,一生命运坎坷,苦闷时从来没有人去安慰,只是自己发泄而已,还好他生性和善,孤苦生活,并没有养成厌世之感,只是追溯根源,恨极那不共戴天的仇人而已。
    但自他下山以后,首遇辛捷,虽然是一个放荡不羁小节的人,但侠胆天生,和他甚是知己,但两年以来,离多会少,每当他心事满怀之际,辛捷总是用壮志豪兴来开导他,从来没有温情安慰。
    然而,这时他见心仪已久的梅叔叔,并不像江湖上传说的那样冷酷,而是和蔼可亲之极。
    虽然,见面时叔叔仅说了一两句话,但关怀之情,自然流露,使他备觉叔叔亲切可爱,心中甚是感动,心中埋藏的感情抒发,心情激动之至,不由热泪满眶。
    梅山民清楚他的心情,微微一笑问道:
    “你们此行从何而来?看样子好像奔波不少时候,以老朽看来,至少也赶了四五百里路程!”
    辛捷知他是在激起吴凌风的壮志,赶忙回答道:
    “咱们正是由武当山赶来的呢——”
    说着便把和梅叔叔别后的经过道了出来。
    吴凌风果然提起兴趣,不时补述一两点辛捷遗漏的地方。
    当梅山民听闻“梅香剑”被剑神厉鹗窃去时,不由大怒,大骂厉鹗无耻。但听到“无为厅”上辛捷大施神威时,却是连连点头嘉许不已。
    原来这个消息也早在江湖上传遍了,“梅香神剑”的名头更是大大发扬,七妙神君一生好胜,如今得有此等传人,也自甚是安慰。
    当辛捷转述到小戢岛上,华夷之争,东海的世外三仙和化外之民恒河三佛作一场名头之争的大战,和无恨生毒伤等等奇之又奇的遭遇时,七妙神君梅山民不由大大惊异,以他当年的经历,始终不闻天竺竟有此等高手,口中轻呼“恒河三佛”不已。
    讲了这样多,再加上用过早饭,已是快到午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