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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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五年一月份,冬天的凛冽初初到来,讲台前的老师推了推眼镜,严肃地说:“同学们,今年是你们初三的最后一年了,下学期你们来学校,就已经是初三下的学生。老师希望看到一个全新面貌的你们,假期在家好好复习,我们七班一直是所有班级的表率,希望今年老师能收到所有孩子考上一、三、六中的消息。”
初三的学生们受到鼓舞,大家齐齐应声好!
“那么,接下来就放寒假了,大家注意安全,不要去河、塘处玩水,祝大家有个愉快的新年!”
“曾老师新年快乐!”欢呼声渐起,曾老师笑着摇摇头,都还是一群十四五岁的小少年啊。
花婷背着书包愉快地和贝瑶走在一起:“瑶瑶你真厉害,考了我们班第三名。”
贝瑶笑笑,裴川才是最厉害呢。如果不是和他一个班,她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年级第一一直是裴川。
两个小少女在岔路口分别,花婷用力地摇摇手,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明年见!”
“明年见!”
贝瑶回家的时候,天空又飘起了雪。
“瑶瑶快进来,看什么呢!”
“妈妈。”贝瑶回头,看见了出租屋门口抱着孩子的赵芝兰。
小贝军才十个月大,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到处看。见着姐姐了,小手乐得直挥舞。
赵芝兰被他小手打到脸颊,把他裹好哭笑不得:“就喜欢你姐姐是不是?见到你亲爹都没这么兴奋。”
小婴儿贝军捕捉到母亲话里姐姐两个字,咿咿呀呀跟着重复:“结、洁洁。”
贝瑶鼻尖蹭了蹭他暖乎乎的脸颊,笑着纠正:“是姐姐。”
“洁洁。”
小贝军第一个学会的词语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姐姐。
赵芝兰说:“晚上回家收拾下你要带的东西,今年我们去外婆家过年。”毕竟带着这个“不合法”的二胎,去娘家那边过年贝瑶的外婆还可以搭把手看一下孩子,怎么想都是最佳选择。
贝瑶作为一个未成年,压根儿没得选,她点点头,晚上跟着贝立材回去收拾东西。
“爸爸,我下楼一趟。”
“好,早点回来啊。”
“嗯。”
贝瑶踏过潮湿的路面,今年一月份c市雪还没有积起来,天上下着半个指甲盖大的小雪。
贝瑶下楼,正好遇见了外出的裴川。
少年穿着深蓝色的羽绒服,他拉链拉到了喉结处,脸上没什么表情。
两人甫一见面,都停下了脚步。小雪落在她眼睫,贝瑶杏儿眼染上点点笑意:“裴川,你怎么出来啦?”
“帮我爸拿信。”
那信寄错了,寄到了对面某家人的邮箱。邮差刚刚打电话过来道歉。
贝瑶跟在他身后,看他去对面把厚厚的信封拿出来。
裴川回头,就对上了她湿漉漉的双眼。他脚步顿了顿:“跟着我做什么?”
“今年我得去外婆家过年,再见就是明年春天了,裴川,新年快乐!”
“嗯。”他轻声道,“新年快乐。”
“我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她脚尖不安地踢踢花坛边沿,“也很久不能看见你,裴川,你要记得多喝水,过年一定不要闷在家里,可以和陈虎他们一起放鞭炮玩。”
裴川看了她眼,没有反驳:“嗯。”
她笑着踮起脚尖,杏儿眼在苍茫夜色和雪色中,像是一弯皎洁纯净的月亮:“裴川,等我回来你一定又长高啦。我现在比你矮好多了。”
她比了一下,小少女这几年总算长了个子,如今163,贝瑶记得自己以后是有165的,而裴川戴了假肢,假肢是根据少年的身高和发育来调整的,如今的裴川看上去有175。他高中个头才会疯窜,贝瑶记忆里的裴川戴上假肢高中有有186左右。
他本来是该长得很高的。
裴川看着贝瑶柔软的发丝落上雪花,淡淡出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妈妈说二月份,可能开学前回来吧。等我回来了,给你带特产!”她语调温柔清脆,不知道什么时候,贝瑶就褪.去了童音,嗓音成了如今的模样,带着少女的清甜,却又像是三月温柔的风。
而裴川还在变声期,少年嗓音粗嘎难听,他低低应了一声,贝瑶一步三回头走了。
她走上楼梯,还在笑着冲他喊:“你等我回来呀——”
殊不知再相见时,两个人都是不同的光景了。
贝瑶围着红色的围巾坐在木门门口,身边有一只低头到处嗅嗅闻闻的小羊羔。
她抱着小贝军,小孩子目不转睛盯着小羊看,贝瑶忍不住笑了笑。贝军小时候很好带,长大了顽皮些,这孩子往往看到一个有趣的东西就可以自己咿咿呀呀边吵边看半天。
正午温暖的太阳高悬,山顶的积雪却还没有融化。
院子里几只母鸡高傲地踱着步子走来走去。
贝瑶外婆家在农村,家里有一栋平房。院子里养了小鸡和小羊羔,早年外婆还养猪,这两年倒是不养了。赵家村是赵芝兰和赵秀两个人的故乡,因为过年的余韵仍在,小孩子们会在泥塘边玩炮。
把那炮点燃扔进去,过不了两秒就会“砰”的一声,泥塘的泥巴和水都被炸得老高,年味儿十足。
上午赵芝兰和贝瑶的外婆赶集去了,不一会儿他们和村上的妇女结伴回来了。
大老远见着贝瑶抱着弟弟,赵芝兰柔和了神色。
张婶子说:“那是你家瑶瑶啊,我就小时候见过两回,都这么大了,哟,变得这么漂亮,都认不出来了。”
赵芝兰笑着说:“孩子长起来确实快。”
和他们走在一起的,有个年轻的新婚女人叫陈兰兰。陈兰兰本来以为这是惯用的恭维话,毕竟这里的婶子们见人就说,你家孩子变俊了,你家姑娘漂亮了,因此陈兰兰面上笑着,心里不以为意。
结果陈兰兰抬头一看赵家门边站着的小姑娘,整个人足足愣了快一分钟。她从来没见过出落得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二月中旬早已过了元宵节,那小姑娘穿着粉白的袄子,脖子上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她长发柔柔披散下来,发尾处微卷。她肤色白皙,黛眉杏儿眼,樱桃唇精致,唇珠儿圆润可爱。少女小脸无暇,眼瞳似水灵的黑葡萄,带着湿漉漉的潋滟,又因为年纪小格外惹人怜爱。
不要说一众讶异的女人,就连贝瑶的亲妈赵芝兰,看到自家抽条后的女儿,都有片刻失神。
来了外婆家之后,贝瑶才突然开始抽条。
造物主偏爱这个少女,她脸颊渐渐褪.去了孩童的稚嫩,带上了少女的纯真。小腰掐得盈盈一握,胸.前却鼓鼓的。这个冬天一场大雪过后,雕刻了一个精致如画、纯情动人的少女。
她的贝瑶长大了。
某一天突然看见这样的贝瑶,赵芝兰半晌说不出话。她凝噎片刻,看着小小年纪就绝色之姿的女儿,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贝瑶长大后这么漂亮?抽条以后去了傻气,精致好看得不像话。简直不像她赵芝兰能生出来的闺女。
赵芝兰突然觉得,贝瑶年幼时老被赵秀拿来和方敏君比较显得有些可笑,赵秀要是见了现在的贝瑶,估计比也不敢比。方敏君凭借着和常雪肖似的眉眼出众,而贝瑶天然动人可入画。
贝瑶的外婆背着背篓,接过贝瑶怀里的外孙,对贝瑶说:“去歇歇,这里外婆和你.妈妈来。今天买了年糕吃。”
贝瑶笑着点头。
外婆回头冲赵芝兰说:“你说是不是我这里的饭菜不好吃啊,一个冬天过去,瑶瑶怎么一下子瘦了那么多?”
赵芝兰擦了擦手,也没管年幼的儿子,让他外婆抱着,自己开始分菜:“不是,女孩子长大了抽条,我小时候不也这样吗?突然就瘦了。”
外婆说:“你瘦了也没见你变了个人似的啊。”
“……”
外婆乐呵呵说:“瑶瑶真漂亮啊,我看比电视里那些明星还好看呢。”
“妈!”赵芝兰连忙道,“别太招摇,赵秀家敏敏那事还不够长教训吗?别拿孩子和明星比,长得好看不好看只要平安健康都是自家的福气。”
外婆想到方敏君,心里也是赞同的。尽管她觉得这个外孙女好看得不像话,可是这话也不会再拿到明面上讲了。
下个月小贝军就要一岁了,赵芝兰说:“立材说那边都办妥了,我明天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去。”
外婆有些舍不得,但知道贝瑶得回去念书,少女今年就要中考了,家里还怪紧张这事的。但让家里骄傲的是,贝瑶成绩一直很好。
“多带点土特产回去,炒花生,茶干……”老人家絮絮叨叨,贝瑶也在帮着装,她记得回去要给小区的孩子和班上的好朋友带特产的承诺。
坐在火车上回家的路上,一直有人在看贝瑶。
小姑娘十四五的模样,水灵美丽,人群中她最醒目。她在赵芝兰的唆使下换了个发型,赵芝兰时尚嗅觉超前,让理发师给贝瑶剪了一个类似空气刘海儿的额发,瞬间又纯情了几分。
贝瑶睫毛又长又翘,蝶翼般轻盈,她眨眨眼眸中清灵,讨喜极了。
贝瑶还不太习惯受到这样的关注,她不安地摸摸自己的头发:“我真的变化很大吗?这样会不会奇怪。”
赵芝兰看着明明跟小仙女一样、却怀疑自我的闺女,笑得直打跌:“长大了还是傻气。”
“妈妈,你说裴川和花婷他们还认得我吗?”
“你还真信你外婆的话换了个人啊,顶多变化大了点,认得出来的。”
贝瑶难免紧张忐忑。
她还记得初一的时候问裴川英语老师好不好看,当时裴川冷冰冰说不好看。在贝瑶看来,现在自己也是纯情动人类型的,裴川是不是讨厌这样的长相啊?
他脾气本来就怪怪的,难不成审美也怪怪的?
火车一路驰行,当天下午就到了c市。
才到小区门口,从小区里冲出来一个胖胖的少年,他玩闹大笑着往前跑,玩具炮在他身后炸得噼里啪啦直响。
那个肉肉的少年快撞到他们,赵芝兰才看到原来是对面的陈虎。
她护着小贝军来不及躲开,贝瑶反应却很快,拉住了陈虎的衣服帽子。
陈虎和贝瑶一样高,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漂亮的少女。
陈虎呆了好半晌,愣是没反应过来这个小仙女是谁。直到小仙女笑了,从包里摸出来一大袋子茶干,笑盈盈给他们打招呼:“陈虎、李达、荣荣,这是我从老家给你们带的茶干,可好吃了。”
然后愣住的少年从陈虎,延伸到了所有人。
还是李达不可置信地出声:“贝、贝瑶?”
贝瑶不好意思道:“是我,变化真的很大吗?”
陈虎:“……”卧槽妈呀!这这这……
简直是反转故事,从前区里有两个小女娃,一个漂亮得像明星,一个一般般可爱。后来她们长大了,追捧的漂亮女娃姿容普通,那个一般般可爱的突然某一年变成了小仙女,看得一群少年不可置信眼发直。
陈虎耳朵都红了,他吭吭哧哧,不敢看贝瑶,转而向赵芝兰道歉:“不好意思赵阿姨,我跑出来没看到你,没有撞到你吧。”
赵芝兰哪里会和这些少年计较,她笑着说没事。
“瑶瑶,先把东西放了再和朋友们玩吧。”
“好。”
等贝瑶跟着赵芝兰走了,一众年纪不大的少年面面相觑。
李达咳了咳:“陈虎,你脸红了。”
陈虎暴跳如雷:“卧槽你好意思说我,你脸也是红的!”
没过一会儿贝瑶下楼了,她手中拎了一个袋子,惊讶地发现少年们还在原地玩没有走。
他们齐刷刷看向自己,贝瑶有些不自在,她嗓音清和:“你们知道裴川在哪里吗?”
此言一出,少年们面色都古怪起来。
贝瑶心中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明明春天已经来了,可是因为雪还没化,带着冬天的冷意。
陈虎拧着两条浓眉:“他爸爸和妈妈离婚了,小区的人都知道了。”
李达声音低下去补充道:“裴叔叔过年的时候出任务受了伤,裴川在医院照顾他。他、他以后和裴叔叔一起生活。”
二零零五年的初春,裴川的父母到底还是离了婚。
裴浩斌命悬一线,在所有人欢天喜地过年的时候,这个少年先是经历了父母离婚以后跟着爸爸生活,然后得知了父亲可能永远醒不过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