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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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初遥笑了,没再说话,她相信他会努力去做的,而她也会站在他身边,帮助他,就像他许多年来对她做的那样。
韩子墨的手机就在这时不应景的响了,他舍不得的放开黎初遥,看了眼电话上的名字,是秦俊,高中同学,去年考上了公务员:“喂。”
“嗯,我没事啊。我在抱着老婆玩。”韩子墨拉着黎初遥要揍他的手,听着电话继续说道:“现在?行,我马上过去。”韩子墨挂了电话,和老婆大人汇报道:“媳妇儿,秦俊找我有事,我出去一下。”
“什么事?”
“他没说,说见面谈。”
“行,去吧。”
得到媳妇的假条,韩子墨穿上西装外套,打车出去了。
黎初遥回了自己办公室,处理了一些公务,然后上网看了看八万以内的二手车,那家伙开惯了车,叫他出门走路或打车去,他总是嚷嚷着不方便。
黎初遥切了声道:贱人就是矫情。
嘴上虽然这么骂着,可看车的网页从二手车变成了新车,从八万变成了十几万,最后一咬牙,定下了一台十九万的代步车,虽然比不上他原来的座驾二十分之一贵,但好歹也有四个轮子了,敢嫌弃,就叫他继续走路上班。
韩子墨回来后,脸色有些难看,惨白惨白的,而且没像往常一样一回来就往黎初遥办公室钻,他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一句话不说的在办公室坐了一下午。
黎初遥下班的时候以为他还没回来,便自己回家了,第二天发现他早早的就坐在了办公室里,眼窝深陷,面容憔悴,但眼神却奇亮无比。
“你怎么了?”黎初遥看出他有些不对劲,走过去问。
韩子墨抬起头来,用力地望着她,好像想将她紧紧记牢一般。
“你到底怎么了?”黎初遥皱着眉头追问:“是不是伯父伯母病情有什么变化?”
韩子墨闭上眼睛,沉重地点点头。
“医生怎么说?”黎初遥关心地问。
韩子墨低着头说:“初遥,医生建议我把我爸妈送到美国去治疗,那边环境好,水平也高,恢复的几率也大一些。”
“那去啊,有希望肯定要送去的呀。”黎初遥连忙赞成,W市的医院医疗水平真的挺一般的,那些国外的专家第一次来会诊的时候就指责W市的医生乱用药,那药虽然药效强能保住人命,但是对脑部的损失很大,就算醒来了也会变成白痴,好在国外的医生及时换了温和点的药。
“我想亲自送我爸妈去。”韩子墨又说。
黎初遥点头:“嗯,可以啊,你去吧,公司有我帮你看着,别担心。”
“可能会去的有点久…”韩子墨说这话的时候特别缓慢,特别艰难。
“要多久呢?一个星期?一个月?如果你不放心多待两天没关系的。”
“黎初遥!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体贴!”韩子墨抬起眼,眼眶通红通红的,似乎压抑了很多想说的话,却又不能说出口。
“感动吧?”黎初遥笑:“我还在网上给你定了新车,等你回来就不用走路上班了,高兴吧?”
韩子墨使劲咬着嘴唇,双手紧紧的握拳,全身绷紧的似乎都在颤抖,他轻声说:“高兴…”
说完,居然哭了出来。
“你怎么了吗?哭什么?”黎初遥皱起眉头,见他哭心里也难过了起来。
韩子墨摇摇头,伸手,用力地抱住她说:“没事,没事,我只是舍不得离开你。”
黎初遥笑:“不就这么几天嘛,至于么。”
韩子墨没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抱紧她。
“喂,你弄疼我了。”
“对不起…”
这是韩子墨最后和黎初遥说的一句话,当天下午,韩子墨就请了医护小组,将父母运上飞机,沿途还有请来的美国大夫照顾着。
黎初遥本来说要去送他的,可是公司还有些事等着她去处理,她便没有去,她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粘着男朋友的人。
只是这个决定,在今后的很多年,都让她恨的要死。
那之后,韩子墨就像是失踪了一样,两天都没联系上,黎初遥觉得这很正常,他刚到美国,什么都不熟悉,可能英文都说不利索所以才这样的。
韩子墨走的第三天,黎初遥刚4S店把定的车开回公司,一路上她觉得这车还蛮好开的,外形也不错,和韩子墨原来的车开起来也没啥区别。
刚到公司门口,就发现好几辆奔驰宝马停在门口,黎初遥嘟囔道:“真讨厌,要是让韩子墨那败家子看见了,肯定又得吵着要买。”
黎初遥停车,走进公司,刚进门就见好几个熟面孔冲过来,正是韩子墨家欠钱的那几家债主。黎初遥心一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深吸一口气,严阵以待。
“韩子墨呢!那臭小子见情况不对是不是跑了!”那个放高利贷的债主冲过来就对着黎初遥喊。
黎初遥皱了皱眉,淡定地说:“顾老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个月的利息钱我在15号的时候已经汇入您的账户了。如果您要找麻烦,请下个月16号再来。”
“你他妈的还下个月!你们公司能不能过得了这个月啊!老子不要利了,赶快把本还来。”
“我们欠的合同是一年期,时间没到,您无权叫我们公司还款。”
“臭丫头,你还在嘴硬,韩子墨呢?你说实话,韩子墨是不是跑了!”另外一个老板追问道。
“真可笑,他为什么要跑。”
“呸!你才可笑!”一个中年妇女一口唾沫唾过来,沾在黎初遥的头发上,黎初遥的眉头越皱越紧,她要很用力才能压抑住自己不上去抽她。
“请您注意素质。”
“素质,你和我说素质。我看你这丫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能在这和我谈素质吧?”
“那您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黎初遥从包里拿出餐巾纸,将头发上的赃物擦掉。
“你们新城区的工程完蛋了!完蛋了!韩子墨那小子肯定是带着他的父母跑了!你呢!你不是他未婚妻吗?怎么没带着你跑!我看你是被留下来当炮灰了吧!”
“韩子墨是带他父母去美国治病了,但是并不是跑了。至于你们说的工程完蛋了,是听谁说的谣传?我们公司还在这,工地里的工人还在干活,怎么会完了呢?”黎初遥不紧不慢地说着,冷静的样子让人忍不住相信她的话。
“再说,你们本月的债务都已经结清了,要闹,下个月请早。”黎初遥说完转身就走,不再陪他们胡搅蛮缠。
可身后的要债的却不肯放过她走,抓着她让她还钱,黎初遥在公司员工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从公司里面跑出来。
她重新坐进车里,心中愤愤的想,都是一群笨蛋!人云亦云,工程好好的再开工,怎么可能会倒掉,韩子墨更不可能丢下她跑掉了!简直就是可笑!
黎初遥开到一半,将车子停在路边,拿出手机给韩子墨打电话,可那边电话依然是不在服务区!
黎初遥用力的拍了下方向盘骂道:“白痴!没出过国也不知道找个会中文的人问问怎么在美国打电话回来吗?猪啊!猪都比你聪明啊!”
黎初遥揉了揉脸颊,心里特别的不安,可是她依然相信韩子墨,他不可能会这样丢下他跑的!
绝对不可能!
就在这时候,黎初遥的电话响了,是林雨打来的,林雨的声音有点抖,她说:“初遥,我和你说个事,你听了一定要冷静。”
黎初遥抬眼:“说。”
“秦俊刚才和我说,我们市已经申报4A旅游城市了,市里所有大面积破坏绿植的工程都得强制停工!需要重新设计建造方案,审核通过后才能再次施工。”
“韩家的新城区建设工程,就是首当其冲的一个啊!”
“初遥,秦俊说,他前天就把这个消息偷偷告诉韩子墨了!”
“初遥!韩子墨肯定是带着他爸妈跑了!你快去看看公司账目,他是不是把剩余的资金全部卷走了!”
黎初遥接电话的手缓缓松了下来,怪不得,怪不得那些人都像疯了一样的冲到公司来。肯定是也得到消息了吧!
呵呵呵,不能破坏绿化?要知道韩家在做的这个大工程不但有三座山头要夷平,甚至还要破坏大面积的深林,新规定一下达,有关部门介入调查,肯定会要求停工整顿。
到时候,公司必须重新设计建造方案,方案出台后,还要重新审批,这一来一回,最少也要拖个大半年。若是在有人故意为难,审批二三年都是正常的事。
而公司账户里剩下的三千万资金,别说撑个两三年,就算是一年也不可能撑的住。再加上山地、森林如果不开发,那这个工程的基本无利可图,连本都捞不回来,何况还要还欠的钱?
“哈哈哈,哈哈哈哈。”黎初遥坐在车里像疯子一样大声笑了起来。
所以,所以韩子墨!聪明的韩子墨!在这道横也是死竖也是死的死局面前!另辟蹊径,终于找出一条活路,捐款潜逃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黎初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只是他给他爸爸找了活路,给她妈妈找了活路,给他自己找了活路,唯独留下了她…
给她留下了一条死路吗?
什么爱呀,情呀,一辈子呀!
都他妈的是全是鬼话!
全是骗人的!
“初遥,初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你在哪?我去找你。”林雨的声音隐约从手机里传出来,黎初遥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按掉通话键,车厢变得的安静起来,她就那样呆坐,车道上不时有轿车从她边上开过。过了好久,车窗被人敲响,她转头望去,年轻的交警对她敬了个礼,她按下车窗,交警说:“小姐,这里不能停车,请赶快把车开走。”
黎初遥点点头,按上车窗,踩下油门,笔直地往前开。
她不知道开到哪里去,只知道就这么开着,直行,直行,再直行…
她一直以为,韩子墨什么都听她的,韩子墨一直都宠着她,让着她!
黎初遥一直以为,韩子墨是爱她的,很爱她的。
原来不是啊…
原来自己只是一个这么轻易就会被抛弃的人而已,原来她自己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了!原来他说的爱都是他闲暇时的消遣!
呵呵呵呵,黎初遥,你总是自以为聪明!却没想,被一个笨蛋耍到这个地步!
你简直就是一个白痴!
黎初遥的油门越踩越重!车速也越来越快!她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他给她留了死路,那她就如他愿好了!她就去死好了!她要让他内疚!让他伤心后悔一辈子!
这一瞬间!韩子墨对她的那些好,都变成了利剑直直地刺向她!她痛的失去了理智,望着前方已经模糊不清的道路,一抹方向盘就想撞上去!
可就在她要撞上的时候,忽然对眼前闪现出一道白光,恍惚中似乎听见的黎初晨的尖叫声!她猛地睁大眼!一脚踩住刹车,可车速太快,一时半会刹不下来,车子随着惯性依然往前冲了十几米撞在了前方的墙壁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车内的安全气囊瞬间打开,将黎初遥的头部稳稳地包围起来!
黎初遥缓缓抬起头来,打开安全带,有些蹒跚的开门走下车,车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有好心的大妈问她有没有事。
黎初遥摇了摇头,看着被撞毁的车头想:啊,真好啊。什么礼物,见鬼去吧。
她撇过眼,转身推开围着的人群,走了出去。
她抬起头,望着已经西垂的落日,忽然很想去一个地方。
游魂一样的她像是有了目标,迈开脚步,快速往前走。当她到达哪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学校的铁门虚掩着,她上前推开,铁门发出厚重的声音。
安静的小学校园,变的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以前煤渣的体育场变成了绿色的塑胶跑道,原来的教学楼也被翻新过了,教学楼后面又盖了两栋楼,小时候她每日跑去买零食的小卖部也不见了,盖了一栋两层楼的食堂。
这里变得好像已经不是她们上过的小学,却好像依然还是的,这里土地留下了她们深深的印记。
黎初遥往前走着,走到了教学楼一楼的第二个教室,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在第四组倒数第二个位置上坐下,她趴在桌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那疲倦的身体,游荡着的灵魂,似乎终得安放。
安静的教室里,黑暗密密匝匝地笼罩在她的周围,她的一寸视线,一缕呼吸,一腔悲愤,一声悲泣,都被完全隐埋在这里,无人知晓,无人听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乎睡着了,忽然感觉有人坐在她前面的位置上,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黎初遥抬起头来,黑暗中,她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却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那么地温和沉静。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清大上学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下午接了林雨姐的电话,就马上坐飞机回来了。”
“哦。”黎初遥又无力地趴回桌上,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不知道。”黎初晨低下头,轻声说:“就是来找找看。”
黎初遥没说话,一直趴着没动,她现在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跟没有脸面对他,她真的不懂,为什么他还能这样淡定平和,他都不生气吗?他都不着急吗?也不怪她?
黎初遥紧紧地咬着嘴唇,不知道从何问起,也不知道要怎么道歉才好。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