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最后的贝萨因都 第20章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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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十阶的神秘召唤依然是残缺的,要十一阶、不,有可能是十二阶时,才是真正完美的神秘召唤!真想知道完美能力会召唤来什么,会是太阳神的近侍吗?”
大祭祀呢喃着,双眼中依旧绽放着火热的光芒。他动了动身体,然后吃力地把圣典交给了苏,说:“把这个……带到太阳大神殿去,你可以随意翻阅,里面的神语应该对你有所帮助,这应该是不错的报酬。”
苏接过圣典,随手翻了翻,里面果然有许多用神语书写的段落,在看到时,苏就自然而然地明白了它的意义。不过对苏来说,所谓的神语完全没有任何吸引力,他更不是给太阳神庙跑腿的。
似乎看到了苏讥讽的笑容,红袍大祭祀伸出颤抖的手,抓住了苏的裤角,说:“太阳大神殿有使徒的消息和……飞机!”
苏的眼中骤然闪过一缕冰寒的光芒,问:“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找什么?”
“神无所不知!太阳主祭是神在人间的使徒,他知道你,也知道你想要什么,并且将这些信息通过祭坛传递给了我。而我,生命中最后的使命,就是等你的到来。”
红袍大祭祀喘息着,咳嗽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不过还是奇迹般地支撑到把这段话说完。他突然向苏一指,从身体最深处涌上一种神秘的能量,沿着某种路径击中了苏。一刹那间,大量的负面能量侵袭到苏的身上,但只是浅浅地侵入皮肤就不再深入,而大量负面能量的聚集又让苏和世界意志产生了联结,并且再次体会到了世界意志完全不会被误解的深深憎恶。
红袍大祭祀笑了起来,长年练习神语让他的声音变得象半死的公鸭:“哈哈,我知道你不想办这些事,所以对你施放了‘命运断裂’!我想,你已经体会到它所带来的变化了吧!”
“命运断裂?”
苏皱着眉,有些难以理解红袍大祭祀的作法。
“是的,命运断裂!十阶神秘学才可能拥有的可怕能力,与真实幸运相对,却要超越真实幸运!它是属于月之暗面的能力,被它命中,你将被整个世界厌弃,厄运将与你一直相伴!除非……咳咳,除非去太阳大神殿,主祭的赐福拥有驱逐厄运的能力……”
苏不耐烦地打断了红袍大祭祀的话,说:“就这些?”
红袍大祭祀吃惊地张大了眼睛:“难道你不怕命运断裂?”
“你觉得,那会对我有用吗?”
苏淡淡地说。
“怎么可能?明明命运断裂已经生效了……”
红袍大祭祀在极度惊讶之下撑起了身体,向苏伸出了手,看样子是想要施放第二次命运断裂。只是他残余的生命根本不足以施放这个能力,就是在他的全盛时期,施放一次命运断裂的代价也会是半年左右不能使用任何能力。
直到意识消散,红袍大祭祀也没有弄清楚苏的真正意思。命运断裂的确成功,并且发挥了效果,只是世界意志已经不可能再多憎恶苏一点了。所以这个诅咒,有或没有,对苏根本没有区别。
不理会身体已渐渐失去温度的红袍大祭祀,苏轻轻抚摸着圣典。圣典封面上神文温度明显比周围要高出一截,而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在扩散到一米左右的范围时突然消失了,在祭坛中央的金色太阳上,还有一层隐晦的能量波动,和圣典的波动维持着同步。苏若有所思,随即发动了十阶感知域能力,平行空间探测。
祭坛上空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无数细小的闪电,火焰骤然大了几倍,笔直冲上高空,然后在某个高度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被虚空吞噬。苏闷哼一声,脸色即刻变得惨白,鼻中垂下两道鲜血。这血是深灰色的,里面完全没有任何生机,就连强悍的入侵者也都变成了死去的细胞。仅仅是一秒不到的能力施放,就让苏身体中积聚的能量消耗了大半,更是在平行空间中能量风暴的冲击下受到了不少的伤害。而祭坛上方的异相,则是多持续了一会,才逐渐消去。
但在这短暂瞬间,苏已觉察到祭坛其实构成了一个整体的能量场,并且和多个空间的能量有着联系,而祭坛中央终年被烈火焚烧着的金色太阳并不仅仅是个图腾符号,而是直接通过一道肉眼根本看不见的能量线与辐射云外的太阳相连。
苏严肃起来,事实已经说明,太阳神教是真的与太阳有所关联。
宗教、能量、神语、祭祀、预言,还有使徒,所有的一切都混合在一起,让熟知的世界再次变得陌生。正如旧时代的学者所说,当你知道得越多,你就越发现自己的无知。苏隐隐感觉到,自己未来的道路以及过去失落的记忆,或许都与这一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要想真正弄懂这些不符合旧时代科学常识的现象,还不是他现在所能做到的,除非……
全力运转的思维中枢已经给出了一个答案,或者说是推论,除非苏能够发展出十一阶的感知域能力,才有可能洞悉世界的本质。
苏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去一次太阳大神殿,但是现在回到北大陆似乎又不是时机,首先就是他的实力依旧不够强大。他完全没有手段去攻击能够在断层空间中潜行的使徒,也依然不是瑟瑞德拉的对手,甚至冰洋之主普利德克拉表现出来的力量也能够轻而易举地碾压他。而在血腥议会中,蜘蛛女皇依旧神秘,深红城堡的黑暗散播者也让苏看不透他的实力。还有潘多拉,她总给苏以一种异样的感觉,身上还不知藏着多少秘密。
使徒……一想到使徒,苏就从本能深处升起不可抵制的敌意。他与使徒间似乎是天生的敌人,除了一方彻底毁灭,再无其它可能。问题是苏自己都不清楚这敌意从何而来,难道真如本能所表明的那样,属于超级生命的本能?苏觉得这实在是无聊,但内心深处很清楚,一旦真的面对使徒,这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敌意很有可能操控他的行动。
在苏决定不再等待后,本能给出了构建生化帝国之外的第二种选择,与它尽可能高地融合。如此才有可能对抗使徒。
圣典翻到了最后一页,显示出一幅地图,上面标注着从希罗尔城到太阳大神殿的路线。苏默默地看了一会地图,把圣典合拢。正当他想要离开祭坛时,腰后忽然响起女人的声音:“给我个身体……我……我坚持不住了。”
如果不是女人开口说话,苏几乎把她给忘了。不过看在她已经吐露出所有知道的黑暗圣殿的秘密份上,苏并不介意给她一个身体。他一直很看重自己的承诺。
苏的目光落在死去的巨大霍尔奎拉尸体上,随着死后能量散失,它身上燃烧着的火焰已经熄灭,但是身躯依然炽热。苏想了想,将女人的头颅放在霍尔奎拉的尸体上,然后切开手腕,洒下一片血液。
血一落到霍尔奎拉的伤口上,即刻沸腾起来,将血肉化为原始的营养物质。同时女人颈部被封住的创口也重新打开,大量缠绕着血丝的肉芽疯狂生长,深深插入霍尔奎拉的尸体中。女人尖声叫着,似乎极度痛苦,又象夹杂着无尽快乐,就这样一点点向霍尔奎拉的身体中沉下去,一会功夫就完全没入。
霍尔奎拉的尸体表面剧烈起伏着,象是里面拥挤着成千上万的虫子。苏站在祭坛边,俯视着乱成一团的希罗尔城,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支烟,默默地抽着。
希罗尔城中一片混乱,不时有能力强大的自由民战士升上天空,找寻入侵者。只是一时半会,他们还不敢搜到太阳神庙来。这里是神圣场所,没有贵族身份的人,一年中也只有两次机会踏入神庙。
在苏的身后,不断传出各种细微的声音。女人拥有类似于生物兵器的复生速度,而且这一能力又被苏以自身分泌的特殊催化剂千百倍地加强了,所以苏用不着等多久。
烟很快燃到了尽头,苏深深吸了口气,将烟蒂远远弹飞,同时在心底暗暗地下了决心。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哗啦一声,霍尔奎拉的身体表面突然裂开了一条大缝,一双纤美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然后抓住裂缝两端,用力一撕,将裂口撕大,一个窈窕完美的胴体从霍尔奎拉的残骸中站了起来。
她全身一丝不挂,全身上下湿漉漉的,粘满了营养液,那头浅蓝色的长发也紧紧贴在头上、颈上。她容貌依然美丽,而且充满了妖异疯狂的诱惑,紫黑色薄薄的唇昭示了源自于黑暗的艺术喜好,当两条纤长的腿从巨兽躯体中迈出时,显示出的不止是和苏相同的身高,就连女人的私密部位都一丝不漏地展示出来。
是的,她不仅是完全变成了人类女性的形体,而且完全复制了人类女性的一切性征。
女人走到苏身后,用旧时代中世纪宫廷礼仪行了一礼,用沙哑却性感的声音说:“法尔缇娜见过主人。”
苏转身,目光如冰寒射线在她全身上下扫过,冷冷地说:“你很无聊。”
女人微微一笑,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走了上来,说:“只要能够取悦主人,我可以付出一切。”
然而苏冰冷的目光让她停在原地,没敢再向前走一步。
“但你对我全无用处。”
苏说。说完,他蹬上了祭坛边缘,一跃而出,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下落数十米后,隐没在森林中。隐约可以看到林间有一道波浪,正笔直向南方而去。
法尔缇娜跟了两步,却最终没敢真的跟上去。她回身走到霍尔奎拉的尸体旁,弹出锋利指甲,将它的外皮大块切割下来,负在背后,然后身体逐渐隐没,化为虚无。
巨大而恢宏的玛雅城是太阳帝国的首都,但是整个帝国的精神支柱却是修建在大陆最高峰峰顶的太阳大神殿。即使在工业文明高度发达的旧时代,太阳大神殿的规模也堪称人类建筑史上的奇迹。巨大的建筑群矗立在终年积雪的山顶,盘山而上的公路长年经受强风与飞雪的考验。高达百米的主殿更是由每块体积近十立方米的红色巨岩筑成,远远望去,就象在群山之巅燃烧着的不灭火焰。而一年中有很多时候,太阳大神殿是高高耸立在云层之上的。
第一次看到太阳大神殿时,苏也有刹那间的恍惚,宛若看到人间神迹。
在这座占地数十万平方米的巨大建筑群中,苏整整潜伏了七天,才探索了一半左右的地方。整座神殿中驻扎着数百名红袍武士,更是有数道极为庞大的气息,隐约笼罩着整座大神殿,让现在的苏也为之凛然,不敢造次。不过苏自身已是感知域的超级强者,当然懂得如何躲过其他人的感知,因此隐藏探查了七天也未被任何人发觉,只不过进展会慢些而已。
七天中,苏见过两次太阳主祭。
那是一个老人,身材不高,头顶已经谢光,只在周围留着一圈白发。长长的眉毛和胡子让他看起来神秘、庄严而且神圣。作为整个帝国最高的精神象征,太阳主祭大多数时候只穿着一件粗麻制成的长袍,朴素到了极致。苏第一次看到他时,主祭正在主持一个规模宏大的祈祷仪式,出席的高阶教会成员近百人,更有一倍的红袍武士守护着神圣的仪式。即使在这个仪式上,太阳主祭也只在粗麻外袍上加挂了一条金色的丝带。
第二次看到太阳主祭,是他在向后殿走去。后殿防卫非常严密,苏几乎找不到任何空隙可以潜入。不过在与本能的融合度达到35%之后,苏完全把自己变成了一名红袍武士首领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后殿。
在前后殿之间有着无形的屏障,就连苏的感知也无法穿透。但是进入后殿后,对感知的屏蔽就完全消失。凭藉着全景图,几分钟后,整个后殿的立体建筑结构图就在苏的意识中浮现。后殿只有十几名高阶的红袍武士在游荡着,但是防卫力量却比前殿要高出数倍。这些高阶红袍武士都已十分苍老,行动迟缓,偶尔还会发生些磕绊。但是他们每个人都有着数项九阶能力,战斗力还要强过希罗尔城的红袍武士首领,如此强大的能力气息根本瞒不了苏。不过这批高阶武士中很多人已经过于苍老,生命之火不断飘摇,哪怕胜了一场生死决战,也有可能让他们从此走到人生的尽头。
在后殿深处,苏很快感应到了太阳主祭的存在。太阳主祭自身的力量并不出众,八阶的神秘学和八阶的灵能域如果放在外面自然算是高阶能力者,但是在太阳大神殿中根本闪耀不出光辉。但是不论是武士,还是教会高层,哪怕是那些已经拥有十阶能力的强者,面对主祭时也是发自内心地恭敬,他们有时会跪下,恳求主祭触摸他们的头顶。而当愿望满足时,便会真心欢喜,倒退着离去。
经过七天的暗中观察,苏发现太阳主祭的活动很规律,也很简单。主持仪式,祈祷,和阅读,就是他生活的全部。苏有些难以理解为何这个老人会如此的受拥戴。在血腥议会,蜘蛛女皇和贝布拉兹的高高在上,是建立在绝对强大的武力基础上。人们对蜘蛛女皇更多的是畏惧,而不会是发自内心的影仰。各大家族情况也是如此,族长不必是最睿智的,但一定得是最强大的能力者之一,或者至少得是最有潜质的。不然的话,族人随时都有可能以武力进行反抗。从解决问题的角度,暴力比智力要更加容易和简单。
进入后殿,苏就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太阳大神殿的守卫看起来并不严密,但是高阶能力者都有着数倍乃至数十倍于普通人的智力,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根本是不值一提、人人都有的本事。很快,守卫通道的红袍武士就会发现出现了两个武士首领,从而推断出有入侵者潜入了神殿。
苏开始奔跑,每一步落下都无声无息,而且最充分地利用了所有的地形。他的气息全部收束在体内,只以强悍有力的肉体力量飞奔着,因此有时仅与高阶红袍武士是一墙之隔,高阶武士们却是一无所觉。
一层层向下,苏对后殿的结构分布此时已了如指掌。后殿逐渐向下,越向深处越是重要。上层是一间间石室,属于高阶武士和教会人员的居处,下面几层则是摆放着众多的宗教典藉,并且分布着祈祷室、静思室、祭坛、神位等等宗教建筑。不过看起来更象是旧时代中世纪的宗教教堂,没有一点现代设施的痕迹,就连照明都是依靠蜡烛火把,消防则是靠着墙边放着的木桶以及水渠中流淌着的山间水。整个后殿,居然没有电力供应!
太阳主祭正坐在自己的书房内,在木桌上写着什么。书房的风格装饰非常简陋,和希罗尔城的红袍大祭祀居室如出一辄。不过一路看过来,苏已知道所有太阳教会的高层生活都朴素到了极致,与讲究奢华富丽的帝国世俗贵族完全是两个极端。
太阳主祭的桌上摆放着一只需要手工拧发条的闹钟。这是整个书房中惟一带着一点近现代气息的东西。
苏站在书房外,手抚上了厚实的木门,刹那间,手上传递过去的超高频震动就让木门无声无息地碎成了一地木粉。苏走进了书房,同样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引起任何高阶武士的注意。在主祭居处外面的小房间内,就躺着一位高阶武士。苏从他门前走过时,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
苏默默地看着太阳主祭。主祭刚好写完了一段笔记,抬头看了看时间,站了起来,没有回头即说:“抱歉,年纪大了忘了看时间,让你等了几分钟。”
太阳主祭转过身,看到了苏,一点都没有吃惊的表情,而是向椅子里指了指,请苏坐下。
“你是怎么感知到我的?”
苏问着。在他看来,太阳主祭应该没有任何手段侦测到他的存在,哪怕是暴力破门而入时,连近在咫尺的高阶武士都一无所觉,肉身力量并不出众的太阳主祭更不可能感觉得到。
太阳主祭看着苏坐下,倒了杯水放到了苏的面前。水是清水,杯子和水罐都是粗陶制成,从做工到材质都是再普通不过。苏端起水杯,一饮而尽,毫不担心有它。想要毒死苏,还不如直接用暴力手段砍杀更简单些。
只是普通的清水,纯净中含有少许高山特有的矿物质,很是有益,至少对普通人是如此。
看着苏喝完了水,太阳主祭微笑着,从靠墙的书架上取下一本显然历史悠久的书,打开,放在苏的面前,说:“我并不是觉察到你的到来,而是因为预言。你的到来已经在预言之内清楚说明了。”
苏面无表情地接过厚书,发现厚厚的一本书中其实只有三页,每页厚达两厘米,前面两页已经翻过,打开的这页上用神语写着时间和地点座标,然后如是写着:“在这一刻,持剑者将带着疑惑而来,抚清迷雾后,他将远赴世界另一端,点燃毁灭与净化之火。”
又是含糊不清的预言。苏皱起了眉,感觉到些许的烦躁。在和太阳神庙打交道之后,他已经被众多的预言弄得很不耐烦了。可是,在烦躁之后还有隐隐的不安。至少这句话似乎是真的。
苏看了看书页上标注的时间,不用抬头看钟,就知道预言的时间刚好是自己触到太阳主祭书房房门的时间,误差不超过一分钟。而地点座标,并非旧时代所用的经纬度。那几个神语符号中包含了这个星球的全息图像,因此座标还包括了高度等信息,误差不超过一米。从座标看,预言发生的地点就是太阳主祭的书房。
和其它神语一样,构成预言的神语符号是有温度的,厚达两厘米的书页中大部分是类似于电解质的溶液,为神语符号提供能量。从书页中的剩余能量测算,这本只包括了三条预言的预言集的历史,至少有二十年之久。
苏心底不舒服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在拥有强大力量和快速进化的能力后,他越来越不喜欢无法掌控的感觉。不过苏还不知道,这是一切上位者共有的问题,并不仅仅出现在他身上。但不管怎么说,在二十年前就被写入预言这个事实,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似乎整个世界将要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已经安排好了,就象是排练好的剧本,而他只是舞台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配角,而且过度入戏,他努力地演出着,却不知道自己的一切其实都在剧本中被定下。
“如果杀了这里所有的家伙,会不会打破所谓的‘预言’?”
苏冰冷地想着,并且感觉有很大的可能性。和本能的融合度越高,他就越会从绝对冷静客观的角度分析问题。而现在,打破所谓的“预言”似乎并不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
太阳主祭似乎洞悉了苏的想法,缓缓地说:“杀了我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即使把神殿中所有的人都杀光,也不会对你有所帮助。跟我来吧,伟大的使徒正在等待着你,他是你手上这本预言书的作者。你可以称呼他为使徒、主宰或是掌火者,而我,只是主宰在人间行走的傀儡而已。”
苏明白,太阳主祭只是因为精通人心而猜出了他的想法,并且他所说的使徒也应该与苏曾经打过交道的使徒毫无关系。
太阳主祭从苏手中收回了预言书,重新放回到了书架上。虽然第三条预言实现后这本书已经完成了全部使命,但是价值并未因此而稍有消减,也许在多年之后,它会成为无可替代的圣物。放好预言书,太阳主祭打开房门,领着苏走了出去。
这是一条幽深绵长的通道,两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油灯,用跳跃的光芒照亮一小块区域。通道连接着许多通向其它地点的通道,一起构成了迷宫般的神殿底层。在通道中,不时会有一个动作迟缓、目光呆滞的高阶武士,但苏知道这只是他们的伪装,那些干瘦身体中如火炬般熊熊燃烧的能量光芒可不是仅仅好看的。高阶武士们看到跟在太阳主祭身后的苏时,眼中都掠过奇怪的神色。不过他们都选择性地忽视了苏的存在,而是向太阳主祭恭敬地行过礼后,就转身离开。
通道盘曲向下,估计至少走了几公里,才显露出尽头。而根据苏的计算,这里早已深入雪山山腹了。通道尽头陡然开阔起来,出现一个数百平方米,高二十米的天然大厅。大厅尽头,是两扇高十五米的铜制巨门,门上镌刻着几行闪耀着淡淡红光的神语,在锁孔周围同样有神语镌刻。只是锁孔相对于铜门来说实在是太不起眼了,即使以苏的敏锐感知都差点忽略过去。
太阳主祭走到铜门前,从颈上摘下一条项链,插入锁孔,拧动了几圈,随后传出卡的一声轻响,似乎锁已经打开了。
下一刻,铜门上数以百计的神语符号以神秘的顺序逐一亮起,门内不断响起齿轮转动时发出的生涩且巨大的轰鸣,数十根半米粗细、由高强度合金铸成的锁栓在机件的拉动下,缓缓缩回,打开了铜门的封锁。大厅震动着,不时有碎石灰尘从厅顶掉落。
面对如此壮丽景象,苏也不禁感叹构建这座神殿之人的伟大构思。闭锁铜门的是齿轮传动结构,本身并不包含动力系统。当神语符号启动时,会产生巨大的磁力场,从而推动齿轮旋转,带动锁栓开启闭合。而要启动神语符号,除了太阳主祭脖子上挂着的老式黄铜钥匙,还需要精通神语才有可能。这也就意味着只有太阳神殿的高阶祭祀才有可能打开这两扇大门。
太阳主祭向后退了几步,指了指大门,微笑着说:“我可没有力气拉开大门,或许你可以试试。小心些,它虽然有减重结构,但净重也要超过五十吨。”
苏依言走上,握住了把手,调整了几下姿势,全身上下的肌肉骤然崩紧!
巨大的铜门发出一声呻吟,缓缓打开,露出门后深沉的黑暗。那是一个奇异的空间,充斥着黑暗,没有任何一丝光透出。但是黑暗仿佛有质感,浓厚、粘稠,并且不断缓缓流动着。黑暗中好象没有物理边界,只怕踏足进去,就会在黑暗中无休止地坠落。
“主宰就在里面等着你,过去见他吧!那里已经不再是我能够踏足的区域。”
太阳主祭说。
苏看着巨门后露出一线的神秘世界,感知能力早已延伸出去。而加载了断层探测和平行位面感知两大圣阶能力后,全景图的功能和渗透力都大为增强。黑暗是某种断层空间的产物,并没有过多的危险,但是却可以有效阻挡普通感知能力的渗透,把后面的空间保护起来,不使秘密外泄。黑暗掩盖着的是一条宏伟的长廊,里面并无埋伏或是机关。其实这里已是太阳大神殿的最深处,完全没有必要增加过多的保护。几百名红袍武士以及为数众多的高阶红袍比什么机关陷阱都要可靠。
而苏,不光具备真正圣阶的感知能力,拥有细胞级控制力的他还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自己的身体,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不为人知地潜入到这个地方。但是对于苏这样的人来说,所谓的机关陷阱早已成为小孩子的闹剧。
探知过了门后的世界,苏向太阳主祭点了点头,举步踏入门后的黑暗。黑暗宛如实质,翻涌着,转眼间将苏完全吞没。
苏的意识经过轻微的眩晕,重新清晰过来。这是精神力量穿透断层空间时引起的不适。不过正如他想象的那样,穿过了断层空间构成的迷雾,后面就是一片通途。在苏面前,一条巨大而恢宏的巷道逐渐展开,两壁每隔几米就有一具永燃的火把。高达十米的巨大通道完全是在山腹中开凿而成,并且以打磨光滑的黑色大理石砌出表面。通道宽十五米,走在中央的苏渺小得就象一只老鼠。风从通道深处吹来,带着寒冷与清新气息,显示着通风系统的完备。
通道尽头又是两扇金属滑门,但不需要太大的力量就可以拉开。门后的光线变得明亮,设计精巧的照明系统将柔和的光芒铺到了每一个角落。呈现在苏眼前的,是一个完整而且具备规模的地下建筑群,上下合计四层的结构,共计一万多平方米。
这时一个沧桑中透着威严的声音响起:“你终于来了!”
苏的目光瞬间落在天花板的一角。虽然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但是其实都是从那一点启始,然后和整个建筑产生共鸣,才造成这种造物主俯瞰众生的声音效果。不动声色之间,苏的指尖滴落一滴鲜血。这颗血珠灵活之极地弹动着,转眼间弹到墙角隐蔽的角落,渐渐消失。
见苏没有回答,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不用担心,这里没有对你有威胁的人。我就在楼上等着你,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我没有办法亲自来迎接你。不过,你应该可以迁就一个老人的要求吧!沿着你面前的通道走下去,就可以看到一座向上的扶梯……”
按照声音的指引,苏很快站在了一间让人惊叹的大房间中。
这是一间书房,数百平方米的空间内只放着几排书架,更惹人注目的是众多却布置得恰到好处的绿色植物,身处在其中,宛如在林间读书。而最瑰丽的景象,却是那面高三米、宽十几米的落地窗!
是的,在山腹之中,却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群山。原来,这里已经挖穿了山腹。
在落地窗前站着一个老人,一身裁剪得体的白色衣服,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苏走进房间后,立刻双眉微皱,因为窗前的老人并不是真的人,而只是一个全息的投影而已。不过在这座地下神宫中,有着晦涩的能量波动,苏的全景图也很难突破墙壁,渗透到更深入的地方,因此找不到老人的本体在哪里。
这时老人转过身,看着苏,微笑着说:“你让我等了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
二十年前,在苏的记忆中还是一片空白,然后他就忽然出现在荒野,仿佛自己从一开始就属于那个野蛮、残酷而贫瘠的世界。而老人的容貌看起来是如此熟悉,苏一时却又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看到过这张脸。
看到苏思索的样子,老人微微一笑,说:“是的,整整二十年了。不介意的话,我想先做个小小的实验,以验证一下你是否是我一直所等待的人。虽然我的直觉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老人打了个响指,地板随即裂开,浮上一个银色的工作台,工作台上放着一只透明的玻璃皿。机械臂在台上升起,把一个试管拿到玻璃皿上方,打开。白色的低温气体从试管中泻出,随后一颗冰结的血液掉落在玻璃皿中。片刻之后,这滴血液已经化开,立刻展示出极为恐怖的特性,竟然象有生命一样在玻璃皿中滚来滚去,甚至还会跃起。只是玻璃皿够高,才没有让它逃出去。
看到那滴血液的瞬间,苏立刻明白了老人的意思。血滴中的细胞拥有恐怖的活力,和自己身体中的入侵者十分类似。而且那滴血液在隐隐咆哮着,居然在向他发起挑战。苏手指一弹,一滴属于自己的血从指尖飞出,掉落在玻璃皿中。
两滴血液立刻象两名凶悍的骑士般对冲,狠狠地冲撞在一起,居然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细胞层级的绞杀极为凶残,血珠象沸腾了一样,但激战转眼间就已结束。一颗变大了一倍的血珠从玻璃皿中高高弹起,在空中变幻形态,如针般弹射而出,瞬间回到苏的指尖,钻入体内。
这场厮杀根本谈不上势均力敌,来自苏身体的入侵者干脆利落地斩杀吞噬了全部对手,并且把对方变成壮大自身的养分,然后全胜而归,胜得完全没有一点悬念。观察了整个过程的老人也明白,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战争。
苏安静地站着,在赢得这场微型战争后,他的身上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所向披靡的气势,等待着老人的答案。
老人面色复杂,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二十年,我做了二十年的研究,连对贝萨因都语的研究都取得了决定性的突破,在生命形态的研究上却还是无法达到战争爆发前的水准。也许完美的造物真的是神一时兴起的恩赐,在神恩耗尽后就再也无法恢复了吧。经过几十年的研究,我本以为又造出了完美的生命体,却没想到,在真正可以称得上完美生命的你面前,它却是如此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
老人的感叹带着历史的沧桑,巨大的时间跨度更是让人震惊。苏忽然想起在哪里看到过老人了,不是在意识深处,也不是在过往被刻意遗忘的梦境里,而是在某张保存完好的旧时代报纸上……老人的大幅头像就印在那张报纸的第一版。
即使是和本能融合度达到35%,苏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根本无法掩饰心中的震惊:“你是罗切斯特……能力之父?”
老人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苦涩和无奈的笑容:“如果时间真的能够回流,我一定不会去打开能力的大门。可是命运是无法逆流的,如果不是我,也一定会是其他人打开这扇灾祸之门,这是无法改变的必然。”
没有理会老人的感叹,苏只是盯着老人的影像,追问着:“你还活着?”
这个问题很关键,到目前为止苏看到的仅仅是一个投影而已,并不是真正的罗切斯特……而且以太阳帝国生化技术之发达,别说整容,就是克隆都根本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再造几个罗切斯特都完全可能。不过,结合所有的信息,所有思维中枢全力解析的结果却是,苏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老人显然陷入了昔日的回忆中,叹道:“我是罗切斯特,但你也可以说罗切斯特已经死了。在举行新闻发布会的当天,我就感觉到强烈的不安,所以已经提早做出了安排,把包含着我完整基因和记忆的大脑备份分别放到了几处秘密备用基地中,然后才去参加了新闻发布会……我本来以为在发布会上会遇到政府或者是其它国家派出来的杀手,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一枚从天而降的核弹。”
突出其来的核战争几乎摧毁了人类的文明,但文明的种子却散落在遍布各个大陆的秘密基地、地下掩体,以及为数众多的私人防护所里。冲击波和烈焰摧毁了刚刚向全世界公布了划时代发现的罗切斯特博士,也摧毁了博士植入身体的一枚信号发生器。而当一个星期接收不到信号后,一个又一个秘密基地开始按照事先制定好的程序对大脑备份进行解冻,并且重新克隆博士的躯体,最终则是复制大脑和记忆。
这个过程复杂而漫长。
战争摧毁了博士设置的七座秘密基地中的五座,而苏面前的这位老人则是来自于编号三的秘密基地的备份……备份和原本的罗切斯特没有任何不同,甚至也继承了博士拥有的近乎于神奇的预见能力。在能力体系整理完善之后,新时代的能力者都知道预知是源自于神秘学的一种能力,只是它非常罕见,而且位阶极高。哪怕不完整预知也是九阶的能力。而罗切斯特博士在新闻发布会前一刻,就几乎完整预见到了自己的命运:在烈火中化为灰烬,然后又在黑暗中醒来。毁灭与重生之间,即是旧时代与新时代的分水岭。
这种预见的准确,已经直追不完整预知。
其实博士早就具备了不完整预知这一能力,还在新闻发布会召开前,这个能力就以天赋觉醒能力的方式出现在了罗切斯特的身上……直到战争爆发前,博士仍然是人类当时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能力者,但他真正的能力并非一阶类法术域的火焰,而是高达六阶的神秘学,以及天赋得到的不完整预知。
博士所有备份之间,都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七处秘密基地中,第三与第七两座基地的备份进化同时进行着,而三号备份的发育速度要快于七号,因此在某一个时刻,七号备份就停止了复制克隆的过程,而是进入了沉睡。当三号备份完成了整个复制过程,走出秘密基地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七号基地,将备份完全吸收……所有的备份,都象罗切斯特博士本身一样,具备在神秘学领域惊人的天赋。
三号与七号基地中同时保存着大量资料,而作为旧时代联邦最高项目的负责人,博士掌握着十几个秘密研究基地的最高权限。而在决心举行新闻发布会,把“能力”公之于众之前,深处北方森林区域的中央基地发生了泄露灾难,博士成功逃离,并且封闭了基地,然后安排心腹把“惟一”送往了位于南大陆的秘密基地。
而博士自己,则是匆匆赶往新闻发布会的现场。历史在这一刻停顿了刹那,然后继续前行。
随着罗切斯特博士的话,隐秘的历史在此揭开,但是更多的秘密依旧掩盖在重重黑雾之下,比如说,战争是如何发生的……
苏淡淡地说:“很传奇的经历,但是,这一切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老人丝毫不介意苏的冷漠,说:“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也因为你是我最伟大的造物,我的孩子。”
苏没有回答,而是等待着下文。
“首先,让我们先来完成一个验证的步骤。”
罗切斯特面前浮现出一面光屏,他伸手在光屏上点了点,然后从天花板上射下几束光,共同投映出一个长达数千位的数字。
指着这个数字,罗切斯特说:“这就是当初在创造你时,植入基因的密码,它没有其它的用途,只是一个标记……一个不管你如何进化,也可以辩认的标记。现在,可以再提供一滴你的血吗?经过特殊频段激光的照射,基因上的密码应该会显示出来。”
苏看着罗切斯特,过了一会才走到玻璃皿前,在里面滴下一滴鲜血。几根机械手臂灵活地处理着血液,把它涂在切片上,并且用特殊的溶液浸泡了一分钟。一束强劲的激光从天花板上射下,照射在切片上。在高能激光的作用下,可以看到血液正在迅速变色,随即被激光穿过。经过折射与放大,激光束在空中打出一组密密麻麻的数据。苏只扫了一眼,就知道它和罗切斯特预先给出的密码完全相同。
想到从小到大,那些不断困扰着他的绿色梦境,以及梦境中必不可少的难以形容的痛苦,苏实在无法对眼前风度优雅的智者,一手开启了一个新时代的先驱,以及自己的创造者,罗切斯特博士,产生任何好感……
在地下基地时,苏就已明白,自己那些梦境中的记忆必然是发生在培养槽中,而且绝对不止一年。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实验,每次实验都会带来无法承受的痛苦,可是他却完全无法反抗,甚至不知道如何去抗议,只有茫然地接受一切,接受培养槽外的人物用看怪物的目光注视着他,冰冷地谈论着关于他的一切细节,包括基因深处的细节。而在实验过程中,很多时候他会发现自己的一切感知都被切断了,但是自己的意识还在……那时包裹着苏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寂静,没有一点声音,没有光,也没有触感,什么都没有,只有清醒的意识。
他几乎要疯了,可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经历过第一次黑暗空间后,他发现,原来实验带来的痛苦是如此值得珍惜。但是一切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实验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他也一次次被抛入黑暗空间,清醒着进去,清醒着出来,惟一无法衡量的,只是对时间的感觉。有时候似乎只在黑暗中过了一瞬,有时却似已有世代变迁的感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再害怕黑暗空间了,不论是进是出,他都只是看着,没有任何思绪或者是情感上的波动。不害怕,不恐惧,不欢喜,他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看客,冰冷地观察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就象是看着别人的演出。只不过,他把所有的一切都记了下来,包括视线中出现过的每一个人。
在又一次进入黑暗空间后,记忆就此中断,当他的意识恢复时,才发现周围的世界已然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头顶前所未有的开阔,要到上千米的高处才会有厚重的云层遮挡,而周围更是一望无际,简单看看就知道面积是以平方公里算的,和过去身处的上万平方米的大厅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仅仅是视线的延伸,就让他感觉到无比喜悦。那是一只鹰第一次从狭小的牢笼中走出的感觉。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腐臭味道,辐射更是击打在身上,感觉异常的清晰。风吹过时,如同无形的手在触摸着他,就连一望无际的荒野,破败的废弃房屋,以及孤零高耸的输电铁塔,也让他看得津津有味。但是好奇仅仅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就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恐惧。他不知道在畏惧着什么,然而这恐惧唤起了他关于过往的一些回忆,仅仅回想到黑暗空间后,他的意识就立刻是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刻均被遗忘,淡漠、冰冷的感觉重新占据了他的意识。
他站了起来,先是看了看周围几具倒着的人类尸体,再仔细地看看自己。这是一个人类男孩的形象,躯体很匀称,肌肤白皙光洁,只是手指上染着丝丝血迹。而尸体上的那些伤痕表明,这些人都是他杀的。他忽然感觉到极度的饥饿,而本能告诉他,面前这些人类都是很好的食物。不过他犹豫着,再次看了看自己,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究竟长的是什么样子。无论从哪个方面看,甚至内部结构,他都是一个人,一个人类的三四岁男孩,惟一一点特殊的地方,或许就是他过分漂亮的脸和躯体。
他忽然蹲下,在地上用力地挖着。地面很坚硬,土已经冻得硬了,而他的手仍然十分柔软,挖着挖着,血就染上了冻土。指尖上传来钻心的痛,他却毫不在意。身体上的伤可以恢复,但是没有食物很快就会死去。至于痛楚,在那些被尘封的记忆中,和那些实验比起来,完全可以忽略。或许是被血气吸引,从冻土深处猛然窜上一只变异蜥蜴,寒冷天气本来不是它们活动的季节,但对它却没有任何影响。他猛然抓住了这只蜥蜴,捏碎头骨,然后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一只蜥蜴只能说是聊胜于无,而他依然脆弱,皮肤明显不足以保暖和护住水分,寒冷的风正在时时刻刻带走他的体温,从而消耗宝贵的能量。于是,他从死人身上撕下衣服,一条条缠在身上。
记忆到此断裂。再次有清晰的记忆,是在一座废弃的大城市里,他蹲坐在阴暗的小巷中,茫然着,既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他的心底是一片黑暗,里面却有着无数凄厉高亢的尖叫。一个低沉的声音不停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却怎么都听不清内容。被绷带束缚的身体表面平静,内里却在沸腾激昂,视野里看到的一切都是绿色的。他很想放开自己,那样将会使恐惧终结,而他将再也不用畏惧什么,不用担心饥饿,因为食物无所不在。他也不必再害怕黑暗,因为黑暗将成为他的领域,寂静与寒冷则是他的伙伴。
而他意识深处燃着一朵苍白色的火,想要挣破束缚,焚毁让他恐惧或是厌恶的世界。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从巷口跑了过来,她惊慌失措,四下张望了一下,忽然看到他。她犹豫了一下,可是巷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却让她下定了决心。她猛然冲到了他的面前,把一个布包塞进他的怀里,然后就从小巷的另一头跑开。在跑出小巷后,她停了停,然后发出一声尖叫,这才继续向远处跑去。一群暴徒从巷口涌了进来,女人隐约的尖叫声传进他们的耳朵,立刻让他们兴奋得双眼通红,大呼高喊着追了下去,都没有注意到坐在墙角阴影中的他。
他安静地坐着,看着,在碧色的视界中,所有的物品都由线条、曲面和浓淡不一的绿色表示,但是它们都被立体地呈现出来,就连内部结构也是层层揭示。在他看来,什么都算是物体,石头、废墟、暴徒,甚至是刚刚过去的女人。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怀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温暖的感觉。他把怀中的包裹拿出来,打开,于是看到了一双天使般纯净的蓝色眼睛。这双眼睛穿透了无所不在的绿色,并且打破了绿色组成的世界,于是他重新看到各种色彩,也感觉到了怀中小女孩与他所定义的物体的不同。女孩温暖、柔和的生命触感,忽然让他心底最深处的某个地方为之溶化,本已静止多年的思维又开始流动。
暴徒们已经走远了,远方狂欢而残酷的集会已经到了尾声。他打开襁褓,露出女婴的耳朵,让她听到母亲最后留下的声音。他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但希望她多少能够记住一点。不过就算她记不住也没有关系,他会记住。
他们会长大,会有力量,所以会有那么一天,他会带着她回来,改变这个世界。在这之前,他要把她养大。
他的心忽然跳得快了,竟然有莫名的激动。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因为从这一刻起,他有了一件需要去做的事。
许多尘封的记忆就此掀开,却全然没有让人愉快的地方。而那些依旧躲藏在黑暗中的记忆,想必更加的黑暗绝望。而打开尘封记忆的钥匙,就是罗切斯特博士打出的密码,从一开始就植根于基因最深处的烙印。
看到苏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罗切斯特说:“现在你应该相信我的话了,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接下来该做的事。很高兴看到你可以成长到今天的程度,连卡诺萨都死在你的手上,真不愧是我所创造出的最完美的造物!”
苏浮上一抹淡淡的微笑,问:“要我帮你做事吗?……让你这样想的理由,就是因为你在实验室中创造了我?”
揭开了那些尘封的回忆后,如果“创造”苏只是罗切斯特的惟一理由,那么苏很不介意动动手把太阳大神殿给毁了。虽然神殿中也有几缕让他戒惧的气息,但是在他们找到这里之前,苏很有可能找到罗切斯特博士的本体所在。有这面景色绝佳的玻璃壁墙在,苏就有了逃脱的通途,最差的结果他也能逃掉。几个月后,苏会带着一支完整的生化军队回归。
没想到罗切斯特摇了摇头,说:“当然不是,虽然的确是我创造了你,但是我相信成长的过程对你来说并不愉快。真正的原因,是在于我们共同的敌人,当初从实验基地送往南大陆秘密基地的‘惟一’!在你们的语言中,也称它为使徒!”
“使徒?”
这个词让苏和本能同时严肃起来,说:“你刚才说送到秘密基地的是‘惟一’,但是就我所知,使徒似乎不止一个。”
罗切斯特带着洞悉一切的从容和镇定,微笑着说:“‘惟一’是惟一的,但使徒却有五个,或许,有可能更多一些。”
“那么,惟一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好!从最初到今天,我们研究‘惟一’已经有近百年的时间,但却还仅仅揭开了它身上的一小部分秘密,绝大部分秘密都隐藏在重重迷雾中,等待着我们去探索。事实上,直到今天为止,我依然不知道‘惟一’的真实形态是什么。来吧,先让我们看些东西,我想,这会对你清晰地认识到我们的处境有些帮助。”
满头银发的老人健步走到墙边,在墙壁上输入密码,于是整面墙壁缓缓向上升起,露出后面一个巨大的大厅。大厅高十五米,面积近千平方米,巨大的空间感让人窒息。
一道银白色的通道从老人面前延伸到大厅中央,那里有一个圆形的银色平台,金属质感充满了新时代的幻想世界元素。罗切斯特当即行走到了平台上,铿锵的脚步声在大厅中回荡着,几乎让人忘记了他仅仅是一个全息投影而已。他向苏招了招手,让苏也站到平台上。
平台随即缓缓升起,升上七米后缓缓停了下来。大厅中的灯光则暗淡下去,彻底变得黑暗,只有平台上泛着柔和的银色光芒,堪堪照亮了两个人。
一束光线划破了黑暗,从高空中落下,它转眼化成一团流火,越燃越是炽亮。在它前方,出现了苍茫大地,到处是连绵的山脉,原始森林覆盖了山腰和山麓,顶峰则是终年不化的冰雪。流火撞向大地,激起剧烈的爆炸,火浪冲上几十米的高空,更把方圆百米内的树木全部推倒、点燃。有些燃烧着的巨树则直接被抛到百米之外,轰鸣着砸倒了成片的森林。
爆炸过后,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大坑,坑心处的岩石都在高温作用下化成了玻璃质。最中心处则是残破的金属容器,从破裂的外壁处不断溢出银色的流质物质,然后慢慢蒸发。
画面骤然加快,然后再次放缓,几个人排成一线,从森林中走出。他们穿着户外冒险者常见的冲锋衣,背着大背包,脖子上挂着各类专业的摄影器材,最后一个人身上甚至背着一座小型电台。他们来到爆炸现场,看到那巨大的深坑时,无不发出惊叹。然而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沉默了,他们一脸震惊地看着陨坑底部那个巨大且形式奇特的金属容器。至少从外形和体积来看,它并不象军方某种秘密研制的武器,设计风格也与人类艺术迥然有异。
“主啊,我们看到了什么?”
为首的一个大胡子中年男人惊叹着,不断在胸口划着十字。而他身边的女人则更快恢复正常,她抓起相机,就开始调整光圈焦距,然后不停地拍摄着。
大胡子领队看看坑内的情况,高声说:“罗迪,你和我下去看看,法娜继续拍照片,米尔斯,准备通知你相好的那个记者,告诉她我们的发现。该死,她是哪个通讯社的来着,CCB还是有线新闻?”
“她是邮报的,我说过很多次了,头儿!”
外缘一个瘦弱的男人回应着。
“好吧!不管她是哪的,只要能够给出足够的价钱,我们就可以保证她的独家头条新闻!嘿,别看了,跟我下去。伙计们,我们就要出名了……”
大胡子领队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远处传来轰鸣的机械声。转眼之间,一架没有喷涂任何标志的直升机贴着树梢飞出,悬停在陨坑上方。强劲的风吹得冒险者们几乎站不住脚。
“该死的!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会让律师告你们的!”
瘦弱的米尔斯高声叫着,他被狂风掀翻在地,头重重砸在地上,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可惜他的声音完全被轰鸣的引擎声压了下去。大胡子领队抬起了手,队员们立刻闭上了嘴,显示出他在这支队伍中不可置疑的权威性。他的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作出一个隐秘的手势。身为女人的法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用轻微而隐秘的动作把数据线插到了相机上,开始向某个网址上传照片。然而第一张照片才传了一半,网络就突然中断了。她取出手机一看,信号格居然是空的!
引擎的轰鸣声更大了,可以看到几百米外飞来另一架直升机,机身短翼下吊着一个外形奇特的吊舱。冒险者中不乏军事迷,很容易就能认出那是电子战吊舱,毕竟它的外形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但是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出现一架电子战专用的武装直升机是什么意思?大胡子领队拿出手机,看到空白的信号格,心中忽然升出一阵寒意。他抬起头,掀起防止雪地炫光的墨镜,打量着头顶直升机上的人。
武装直升机的侧壁是敞开式的,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坐在重机枪后,用森冷的枪口对准下方的冒险队员,开口处还露出几名战士,都用手中的武器瞄准着底下的人。他们一身黑衣,装备之精良明显超过了普通特种部队的水准,深色的面罩挡住严寒的同时,也挡住了他们的脸。他们的装备和武装直升机一样,都找不到任何番号或者标记。
引擎轰鸣接二连三地响起,又有几架直升机出现在陨坑上空。
第一架抵达的直升机驾驶舱内,一名军官正拿着通话器,和后方联络着:“……有点小麻烦,有几个户外运动的爱好者已经发现了坠落地点,并且拍了照片……不,照片只上传了半张,小黑鹰号及时干扰了整个地区的电子信号……是的,明白!重复命令,清除所有意外目标!”
放下通话器,军官从飞行座椅中探出头,向后方机舱中的特种战士做了个手势。一名极度彪悍的战士点了点头,示意明白。然后,他轻轻拍了拍机舱口的几名战士,用手向下方点了点,为他们分好了目标,然后用力握拳!
机载重机枪和几支自动步枪即刻喷吐出长长的火舌,低沉的枪声有异于标准的军用装备,但是威力和准确性却要超过军用装备。金属弹雨轻而易举地撕开了人类脆弱的身体,血则顺着倾斜的地面向陨坑中心流去!
几根速降索从直升机上垂下,十几名特种战士极为敏捷地顺着速降索滑落,其中几名还配备着特殊的装备。一名军官是第一批落地的人之一,双脚一踏上地面,就立刻指挥特种战士们拖走冒险者的尸体,另外两名背着钢瓶的战士则向地面上流淌的鲜血喷着低温气流,瞬间将所有的血液冰封。后续下来的工程兵们则用气钻打穿地面,将沾染了冒险者鲜血的晶化岩石碎片装入特制的箱子中。随着更多的战士落上地面,围绕着整个陨坑的警戒线建立起来,工程兵们开始砍伐树木,清理出一片空地,随即一架巨型运输直升机在临时停机场上降落。
在特种部队之后,出现了大批配备着防核防生化装备的战士,还有更多的科学家。他们小心翼翼地接近了破损的金属舱,开始各项检测和实验。
森林被成片伐倒,一架架巨型运输直升机飞来又离去,卸下数以百计的设备。很快,围绕着坠毁的巨形金属舱工作的技术专家就超过了一百名,他们就象一群勤劳的蚂蚁,围着一只巨兽的尸体在不停地忙碌着。一样样奇异的设备从金属舱中被运出,又有技术人员从外壁上取下一小块金属,只是这个过程十分艰难。
时间很快过去,金属舱被几架运输直升机拖走,陨坑也被挖深了十米,所有挖到的岩石和土壤都被小心翼翼地装入特制金属箱运走。
这时画面一转,成为一个个构建中的基地。基地架构宏大,每一个都是建筑在山体中间或者是数十米深的地下,而且四壁都经过了特殊加固。这让本就高到炫目的建筑费用直接翻了几倍。但是从建筑工地上堆积如山的材料可以看出,所有的基地都绝对不缺经费,甚至充裕到可以预先买好全部建材的地步。从暗黑龙骑中,苏系统地学习了旧时代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学,知道在联邦时代要想进行如此规模的工程,会是如何复杂且艰难的一件事。而且在各个基地的画面中,苏至少看到了两个很熟悉的结构,一个是北方基地,一个是寒冰王座。
画面随即转到了一个已经构建完主体结构的基地,巨大金属舱放置在一个大厅中,周围搭建了十几层可伸缩的平台,研究人员随时可以通过这些平台走到想去的位置。
罗切斯特博士的声音在这时响起:“这就是把‘惟一’送到地球的飞船……”
当来自于外宇宙的飞船坠毁后,旧时代联邦立刻把这件事作为国家的最高机密。而研究与外宇宙飞船相关的科技,也成为联邦所有项目的重中之重,数以千亿计的预算通过各种途径流向这些项目,最尖端的人才都被秘密抽调。
对外宇宙飞船进行的初步解析表明,这艘飞船上似乎并没有太多先进的系统,除了构成飞船本身的材料外,研究人员并未找到梦寐以求的推进、维生、武器乃至于推进系统等等。高效激光,脉冲武器,小型聚变能量供应装置,高斯武器,空间系统,宇宙跳跃系统,星际导航,冷冻维生,等等只在幻想小说中出现的东西,现在依然只存在于幻想小说里。别说没有找到比这些幻想系统更先进的科技,就连入门级的都没有!这只从外宇宙飞来的飞船,简陋得让人吃惊,除了外壳和内部分隔舱壁之外,几乎找不到任何成型的系统。换句话说,这根本就是个盒子。说到科技,只有构筑飞船船体的超级合金才能算是超时代的收获了。在整座飞船上,初步辩认出的不同材质材料已有一百多种,无论哪种得到破解,都是材料科学上一个重大的进步。
飞船的内舱中载满了液态的生物基质,类似于培养液,但又似乎是某种生命体的一部分。生物基液绝大部分已经失去了活性,只有极少一部分似乎仍保有一点点的活力。也许这些生物基质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因此,作为联邦当时为数不多的生物基因学方面的权威学者,罗切斯特博士从大学教授的位置上被半强迫地征调进了项目组,从此,他的人生,乃至于人类时代的轨迹由此而改变。
但是在当时,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而在许多年以后,罗切斯特自己成为神秘学域的大师,由是明白如果当时不是他,也会出现另一个人来推动历史向着同样的方向发展。
命运不可改变,那是因为推动命运的力量过于强大。
作为天生的科学疯子和工作狂,博士在看到生物基质的第一眼时就知道,那就是自己一生奋斗的目标。
生物基质拥有极高的能量储存能力,单位体积储能是生物脂肪的近万倍,而且它有着极强的环境适应能力,从接近绝对零度到千度附近的温度范围内,丝毫都不会改变它的性质。同时,它对于各类射线有着近乎于免疫的防护力,哪怕是直接暴露于核燃料下,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越是研究,博士就越是发觉这种生物基质的神秘和强大,强大特性所带来的另一个难题是,它几乎是不可分解的。而且,如此强度的生物基质竟然没有一点活性,甚至连细菌和病毒都无法在其中存活,完全匪夷所思。按照罗切斯特的认知,它甚至都应该有自主发展成生命体的能力才对,怎会没有一丝活性?
长年累月的艰苦工作让罗切斯特忘记了时间,在永无止境的实验与失败中,这个工作狂也几乎绝望了。然而就在最黑暗的一刻,某份分离出的生物基质中突然产生了生命,那就是“惟一”“惟一”是某种特殊的大分子蛋白,具备科学根本无法解释的物理特性。它的运动能力、活力乃至于对环境的适应力都超过有机质所能达到的最大范围。在它的内部也是有基因的,但是当基因图谱初步被测定,并且呈现在罗切斯特博士面前的屏幕上时,博士凭着直觉立刻知道,眼前的基因肯定是通过某种手段进行过加密的,那密密麻麻、复杂无比的内部结构,即使人类现在最先进的超级计算机性能提升个几百倍,恐怕也需要上万年的时间才能破解。
在随后的工作中,博士更是知道自己最初的估计实在是过于乐观。
“惟一”的产生震动了联邦,虽然整个有资格知道这一消息的人还不到一百人,但是他们却是控制着权力机构的真正大人物。罗切斯特博士也不仅仅是在生物基因领域方面有天赋,在演讲方面也堪称大师。博士在联邦各州进行了几十场巡回路演,每场如果不是一对一,在场的听众最多也不超过三个人。博士讲述了生物基质的研究进程,描述了“惟一”的性质,并且重点讲述了项目研究最具诱惑的突破领域:利用“惟一”的基因改造人体,将有可能使人类获得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而在改造过程中会产生的一个副作用,就是延长受改造的人的生命。
就如旧时代最著名的药物万艾可,对投资者来说,博士项目的副作用所产生的吸引力,要远远超过项目原本的目的。
所以,在接下来的一年中,罗切斯特博士又得到了超过千亿的联邦临时拨款,当然是隐藏在各种名目的临时预算下。而为了掩饰突然增加的预算,联邦政府甚至想办法发动了一场小型的海外战争。从私人途径流向博士的款项,则是政府拨款的两倍左右。依靠新得到的资金,博士的研究进度也大大加快。按照联邦的惯例,拿到巨额投资的罗切斯特,自然而然地成为整个项目的最高领导者。
“惟一”自从诞生之日起,无时无刻不在吸收着能量和养分,但是它本身却没有更多的变化,变成了由几个不同细胞聚合而成的生命体后,就不再成长,可是吸收的能量和养分却以几何级数在增加着。任由博士用尽一切手段,也无法从微结构上找出“惟一”和以往有何不同。在“惟一”诞生后,其它生命基质中又依次有生命产生,经过漫长的培养,在吸收了海量的能量和营养物质后,博士终于收获了五个完整的“器官”五个器官从产生到稳固,整个过程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且不可探测。它们功能不明,但当放在一起时,五个器官之间却又会产生某种程度上的共鸣,并且有共同发育的征兆。就在这一关键时候,博士感觉到了一种从内心最深处泛上的恐惧,立刻下意识地切断了五个超级器官之间的联系,并且将它们彻底冰冻,并且分开放置。
罗切斯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做,但是他有种感觉,如果真的让五个器官融合成一体,那么诞生出的超级生命绝不可能是人类现有科技所能控制的,那时将是整个人类的灾难!
可是仅仅冷冻和分开存放并不能让博士安心,于是他利用手中的资源开始构建五个相隔遥远的新基地,专门用于放置五个超级器官,并加以研究。当基地落成,超级器官放置到位后,罗切斯特才稍稍安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惟一”突然活跃,飞速成长,并且变得极具进攻性。盛放着“惟一”的容器是用航天材料制成,厚达二十厘米的多层复合玻璃钢强度甚至超过战车的装甲。然而仅仅是由几十个细胞组成的惟一仅仅用了几个小时,就在复合玻璃上打出了一个孔洞,释放出一种极为强烈的生物毒素。当警报在基地中响起时,内层实验室中还在工作的十几名科研人员已经变成了尸体。
在最近的一个月中,罗切斯特博士每天只能睡着不到两个小时,莫名的焦虑和不安让他彻夜难眠。所以当警报响起时,他在第一时间就想到是惟一突破了束缚,然后,本能让他做出了一个极为重大的选择,他按下了控制台上一个不起眼的红色按钮。
内层实验室在几秒钟内就被完全封闭,随后炽热白亮的火流就从数十个隐藏的喷口吹出,高达上万度的烈焰熔化了内层实验室的一切,也包括“惟一”惟一是可以毁灭的,只要环境温度超过了一千度,惟一就会焚化。这是罗切斯特研究中最重要的发现之一。博士也有些不明白,“惟一”体现出了种种不可思议的生物特性,怎么在耐高温方面还不如生物基质?不管怎么说,他预先布置的安全措施终于起了作用,虽然毁灭了惟一非常可惜,和惟一一起被毁灭的还有四个试验体,他们是博士“伊甸园”计划的第一批产品,是未来完美人类的先行者。虽然损失巨大,但也比让惟一脱离控制要好得多。
这次事故让罗切斯特意识到了“惟一”的危险,因此所有基地的安全设施都得到了全面加强。然而当改造工程进入尾声时,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某份生物基质产生了异变,在里面诞生出了新的“惟一”新的惟一同样具有极强的攻击性,但这一次博士做出了充足的准备,限制了对惟一的营养和能量供应,并用接近绝对零度的温度封锁了它的活性。然而,整个基地的生物基质开始接二连三地活化,不断产生各式各样拥有强大攻击力的生物,这些生物生长速度极快,攻击力也相当强大,要不是博士早就有所准备,在这些生物刚刚完成生长就启动了摧毁装置,恐怕整个基地都会陷入一场灾难。但这是一场永无止尽的消耗战,只要惟一存在,新的攻击性生物就会源源不断地产生,甚至生物基质消耗完,从普通的培养液中也能产生攻击性生物!不得已之下,罗切斯特再次毁灭了惟一,所有生物基质即刻停上了活化。
数年之后,惟一第三次出现。迎接它的是早就准备好的容器和接近绝对零度的低温。在同一年,博士的“伊甸园”计划取得前所未有的成功,三份超级试验体开始呈现出无穷的进化潜力,已经具备了完美人类的雏形。
从博士得到第二次启动资金到制造出三个超级试验体,已经整整十年过去了。在这十年中,和各种类型超级生命打交道的博士,就象周旋在无数猛兽中的孩子,危险程度已不仅仅是玩火或是悬崖边跳舞可以形容。但是一个个难关、一次次危险却都安然度过,完全就是一个奇迹。
在这个大厅中,正将博士十年的经历以浓缩的方式完整呈现出来,其中的紧张程度,足以让人呼吸停滞。但是奇迹可以持续十年吗?
看着苏质询的目光,罗切斯特叹息一声,说:“其实在第二次得到启动资金之前,我就觉醒了不完整预知的能力。十年中,每当有重大事件发生,我都会在事前有模糊的预感,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和判断。而到了后期,当我在神秘学上的能力有所发展,预见就更加准确,就好象……好象有一个声音,总会在冥冥之中给我以提示。直到我在神秘学领域的能力达到了十一阶,拥有了预见后,我才明白,当初我听到的声音其实是这个世界的意志。在那十年中,我没有预见到的只有两件事,战争的爆发和试验体的逃脱。”
画面一转,在苏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培养槽,里面又嵌套着一个一米见方的全封闭培养皿。在培养皿的中央部位,则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培养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降。而外面的显示屏上,代表着电力消耗的数据始终维持在高位,核心处的小培养皿所消耗的电力,居然已经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炼钢电炉。
画面放大,焦点对准了中央的小培养皿,这时可以清晰地看到培养液不断向中央的漩涡中心涌去,又诡异地凭空消失,根本找不出它们去了哪里。
苏好看的双眉慢慢锁到了一起,虽然看到的只是一些影像,但是他知道,这就是事实真相。而且从看到这个小培养皿的第一眼起,他就感觉非常不舒服,莫名的恐惧,以及无法压抑的敌意混杂在一起,让他几乎要当场爆发。单纯的影像可不会引起他如此强烈的悸动,虚假的影像更不可能。
画面再次放大,这次深入到漩涡中心,一直放大到细胞层级才停了下来。培养液已经变成了滔天巨浪,几乎占满了整个视界。在漩涡中心处,飘浮着一个不大的物体,它是由数根长条型的结构体搭建而成,那些长方体就是构成核心的细胞,每个细胞上都有固定的凹凸接口,可以互相嵌合在一起。此刻所有的细胞构建出一个十六面体,那些细胞就是立方体的各条边。十六面体中心处飘浮着一团无形的黑暗,所有的培养液一旦触及黑暗的边缘,就会彻底消失。看起来,那团黑暗就象是通向另一个空间的出口。
画面中的“惟一”似乎感应到有人在注视着它,忽然加快了吞噬营养液的速度,阵阵清晰冰寒的毁灭气息居然穿透了重重影像,直接投射在苏身上!苏双眼中碧绿火焰猛然闪亮,竟然喷出两条淡淡的光芒,淡金色的碎发也无风自起,身体调整震颤起来,周围空气受到震荡,发出噼噼啪啪的爆鸣声。一刹那间,苏已进入最高等级的临战状态!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差点就施放出极速突进,闪进到惟一面前,用最猛烈的手段毁灭它。
理智提醒着苏,他所见到的惟一只是影像而已,惟一的本体并不在这个大厅中,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无所察觉。但是苏看到的又不仅仅是影像,他已经知道,所看到的影像不只是有纪录的资料,其中有许多是罗切斯特使用神秘学的能力还原出来的,比如某种能力可以把当前地点在过去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重现出来。当初议长之子死在苏手下之后,贝布拉兹就应该是利用这一能力察觉到了真相。
罗切斯特在神秘学上造诣之高,是苏前所未见的,他不仅还原了当时的场景,甚至在纪录影像时还做到了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阻碍,将惟一与苏有限度地联接到了一起。这就是苏能够从惟一的影像上感觉到毁灭气息的原因。
从放大的画面看,“惟一”完全不象一个生命体,而是一栋架构精美的建筑,它的每个细胞都是棱角分明,外表光滑得象是经过工艺精湛的打磨,而且嵌合部结合紧密得如同一点误差都没有。要知道这可不是高大的建筑,而是细胞层面的显微图像。
“惟一”第二次重生后很快就被毁灭了,这次早有准备的博士在它突破囚笼之前就启动了销毁程序。很快,惟一就再一次重生。两次重新出现的惟一微观形态截然不同,甚至在同一个重生周期内它的结构也会有极大的变化。看到这里,苏终于明白了罗切斯特所说的根本不清楚惟一的真实形态是什么这句话的含义。
当“惟一”再次重生时,博士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再次出现了意外,意外不是发生在惟一身上,而是超级试验体的逃跑!当时的一号和二号还只是游离在培养液中的分散细胞,只有三号有类似于小狗一样大小的身体。而当装有一号与二号的培养槽离奇破裂后,博士就知道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超级试验体某种程度上已经拥有“惟一”的部分特性,它们可以从任何一个单一细胞成长到完整体,而在细胞阶段,它们又有超级细菌的一切特征:耐药、存活能力惊人、繁殖迅速、可以通过多种途径传播。在超级实险体出现泄露的当晚,罗切斯特博士就做出决定,牺牲在实验区的所有研究人员,封闭实验区,他自己则带着惟一提前离开了实验区。
这个时候,大厅中重新亮起了灯光,浓缩着历史积压着沉郁的影像到此告一段落。
“现在,我想你应该明白为什么‘惟一’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从超级试验体取得初步成功的时候,我就发现它们之间有着天然的敌意,就象是一对天敌。它们会在一切场合、利用一切机会战斗,这一点从未有所改变。所以,你和‘惟一’之间,最终只会有一方存活。”
罗切斯特博士宁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