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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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到——”

  这话还没说完,“哚!”地一响,一枚箭射过来,将皮皮前面的一个随从射了个对穿。那人“噢”了一声,摔下马去。

  还没看清情况,箭如雨下,众人纷纷举起盾牌,只见前方一队人马冲了过来,将队伍截成两段,两边人都下了马,拿着兵刃厮杀起来。

  皮皮连忙溜下马,摘弓搭箭,悄悄猫在一棵大树后观察。

  她首先看见了贺兰觿,左手拿刀右手拿杖与方辛崃联手攻向方雷盛及他的三个手下。方尊嵋则一人独战修鱼稷。果然狐族这边多了四个帮手,其中两人是宫家兄弟,另外两个皮皮没见过,是一对双胞胎。双胞胎手执双刀、身手不凡、眨眼功夫就杀到了修鱼清的身边。

  一个灰影忽然疾掠过来,一个空翻抱起马上的修鱼清就跑。他几乎是与皮皮擦肩而过的,从侧颜可以清晰地辨认那是五鹿原。皮皮冲他点了一个头。修鱼清哪里认得出那是五鹿原,蓦然被人抱住,发出一声尖叫,接着是一串狼语的惊呼——

  修鱼稷正被方尊嵋死死缠住,根本抽不了身,听见了三姑娘的叫喊,心中焦燥,攻势更加猛烈,手中左钺斜飞而出,五鹿原怀抱修鱼清,眼前银光一闪,凭直觉身子一低向左一歪勉强避过,鸳鸯钺紧贴着头皮飞过,削下一把头发,在空中滴溜溜一转,回到修鱼稷手中。他将双钺往地上一扔,整个人突然拔起而起,放开方尊嵋,化作巨狼向五鹿原扑去!

  方尊嵋正与修鱼稷激烈搏杀,对手忽然变形不见,正要喘口气,一抬头,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举着弓箭的灰袍女人。

  “方尊嵋,”皮皮大喝一声,“拿命来!”

  “嗖”地一响,冻蛇飞出,直奔方尊嵋的心脏!

  就在这一刹那,旁边闪来一只手臂将方尊嵋推了一下,“哚”的一声,这一箭正中那人的左肩。皮皮使出了十足力道,冻蛇贯肩而过,反首向那人咬去。

  方尊嵋一剑疾削,蛇头飞出——

  皮皮毫不罢休,眼早已经红了,一心只想着替家麟报仇,也不顾自己的死活,抽出猎刀向他砍去,方尊嵋亦挥斧向她斫来!与此同时,两人却谁没注意到修鱼稷已经赶回来了,比他回来得更快的是飞在空中的鸳鸯双钺。

  “噗!”

  皮皮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温热的鲜血喷在脸上,低头一看,方尊嵋中钺倒下,人首分离。皮皮抹了把脸转过身去,这才看清中箭的那人竟是贺兰觿。左肩被血染红了,冻蛇贯穿之后在上面留下一个清晰的血洞。

  三十多人已将他团团围住。

  他的风衣已被削成了彩旗,胸前、腿部也满是伤痕。贺兰觿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吹了一声口哨。

  狐族人迅速撤离。

  满地一片狼籍。狼族这边死了七个,狐族这边,除了死去的方尊嵋,被捕的贺兰觿,其他人全身而退。皮皮在地上挖了个坑将方尊嵋埋葬,将他的剑插在坟头。

  狼族人以战死沙场为荣,他们会拼死救回伤者,但不会掩埋尸体。

  贺兰觿嘴里塞着棉布,被五花大绑地扔在马上。

  修鱼稷正在轻声安慰受惊的修鱼清,皮皮不知道他为何改变主意,不由得叹道:“我以为你会成全她们。”

  “我是想成全,”修鱼稷的脸色很难看,“可是,我妹在喊救命。你说那人是五鹿原,他的翅膀在哪?”

  皮皮愕然。这才想起抱走修鱼清的人虽然长着一张五鹿原的面孔,背上并没有一团隆起之物,难怪他在密集的林中穿梭,身手如此敏捷。

  “奇怪……他看上去明明就是五鹿原啊!”她争辩。

  “关皮皮!”修鱼稷一把将她拎到半空,切齿吼道,“你摇唇鼔舌地想让人劫走我妹,就不怕被我撕成两半?”

  皮皮的腿徒劳无益地在空中蹬了两下,叫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中间一定有误会!”

  见两人大声争执,方雷盛走过来察看。修鱼稷放下皮皮对他耳语几句,方雷盛点头上马到前面带路去了。

  皮皮对修鱼稷道:“帮我翻译一下,我要问个清楚。”说罢翻身上马,拉住修鱼清问道:“三妹,你认识五鹿原?”

  修鱼稷译成狼语,修鱼清听罢点点头,叽哩咕噜说了好几句。

  “她的确认识,在蚁族的网络上。他们都对生物学感兴趣,聊得很投机。”修鱼稷道。

  “然后呢?”

  修鱼清又说了一堆话。

  修鱼稷道:“他们通过几次信,五鹿原说想来沙澜看看,我妹就劝他别过来。一来蚁族正在流行僵尸症——那天你也看见了——过来了有可能会传染;二来进入沙澜必经潼海,怪兽会飞出水面捕食,很不安全。”

  “然后呢?”

  两兄妹交谈了几句,修鱼稷道:“然后她们就没再联络了。”

  “什么?”皮皮有点傻眼,“你是说——他们根本不是恋人?”

  “五鹿原的最后一封信的确向她表达了爱慕之心,但我妹觉得这事不知根不知底不大靠谱,再说我父亲已经把她许给了方雷盛,她挺喜欢的,就没再回复。”

  这可是天大的乌龙啊!皮皮窘哭了:“五鹿原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他说他们热恋已久,谈婚论嫁,三妹提出让他来修鱼堡求亲,所以他才冒死飞过来的。”

  修鱼稷将这话翻译过去,修鱼清拼命摇头,情绪激烈地一边说一边打着手势。

  “绝无此事,他们认识的时间很短,根本没聊到这个程度。”

  “很短?有多短?”

  “从认识到停止交谈,只有五天。”

  皮皮呆呆地看着他们,忽然,脑中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丁丁!”

  ——皮皮遇到丁丁的那天,正是她的死期,她在唱歌,在给自己掘墓,还把一腔莫名其妙的愤怒发泄到皮皮身上。

  “丁丁?”修鱼稷也意识到了。

  “你三妹不懂中文,一切依赖丁丁的翻译。丁丁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当丁丁发现三姑娘对五鹿原不感兴趣之后,她开始假冒三妹继续跟他恋爱……我不知道她的动机,也许她想尝尝爱情的滋味,又或许死期将至人格分裂——”

  修鱼稷将皮皮的话翻译给修鱼清,她愣了一下,拼命点头,叽哩咕噜说了一堆话。

  “我妹说很有可能。丁丁临死前的一段时间情绪很差,经常彻夜哭泣,说不想死,因为恋爱了。我妹以为她爱上的是蚁族的小伙子,还陪她一起流泪呢。在生前的最后两天,丁丁说想去龙关驿站坐车见爱人最后一面。我妹给了她一些红豆,还给了她一套新衣服做礼物。”

  “她冒充别人谈恋爱,也许只是为了寻找刺激、排遣郁闷。没想到五鹿原真的飞过来求亲,还大闹了修鱼堡,她害怕被揭穿,就提前逃跑了。只有五鹿原还蒙在鼓里……”

  三人面面相觑。皮皮对着修鱼清深深地一鞠躬,“对不起!是我弄错了,差点坏了你的大事。”

  修鱼清微微一笑,拉着皮皮的手轻轻地摇了摇,放到修鱼稷的手中,柔声地说了一句话,一脸的祝福。

  修鱼稷急忙抽回手,不自在地看着别处。

  “你妹说什么?”皮皮问道。

  “没说什么,瞎、瞎说。”修鱼稷有点结巴,“我去前面看一下……”说罢拉着修鱼清打马去了队伍的前端。

  皮皮默默地看着前面绑在马背上贺兰觿,他晕了过去,像一块软布那样搭在马上,垂下来的指尖一点一点地滴血。他当然不会俯首就擒,背上被方雷盛重重地锤了一斧。皮皮能听见祭司大人骨头开裂的声音。

  不知为何,见他受此折磨她并不觉得快意,反而有些惘然。需要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此人居心叵测、巧舌如簧,把自己从c城骗到了沙澜,企图欺骗青桑、偷袭蓄龙圃、夺取贺兰静霆的半壁江山。

  他是假的、假的、假的!她有多傻才会错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