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晴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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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晴冷暖

有人说,人生像一首诗,简洁空灵,却意味深长。也有人说,人生像一篇散文,优美沉静,却经久耐读。还有人说,人生像一部小说,起伏难料,却有始有终。说这些话的人,相信都是文字的信徒,因为迷恋上某种情怀,才会将人生当做信仰一样来膜拜。不同年龄的人所体味的人生自是不同。有时候,你不厌其烦地去对别人讲述这世态有多纷繁凛冽,倒不如让其纵身于尘涛世浪,尝过百味人生,便深晓一切阴晴冷暖。

人只有在寂寞的时候才会任由思绪泛滥,将那些泛黄的往事读了又读。怀旧是一种孤芳自赏的高雅,将自己低到尘埃也未必就是对生活的妥协。一个人只要内心清澈干净,无论面对多么险恶的世俗,都可以做到宠辱不惊。任由世事纵横万千,我们所经历的依旧只是似水流年,所过的日子也只是寻常烟火。

有这么一种人,可以让自己轻巧地来往于梦与醒之间,出尘入世都收放自如。我终究还是敬佩林徽因的,她以美艳博得世人喜欢,又以聪慧赢取世人的爱慕,让深爱过她的人都觉得无悔。仿佛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倔强的人,不做一意孤行的事,所以她的人生没有留下太多伤痕。

徐志摩的死对林徽因来说无疑是莫大的痛楚,但她亦曾安慰自己,死未必比生苦,而那最后的解脱未必不是幸福、不是聪明。其实人生祸福难料,走过今天,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将你我等待。我们常常比喻人生如棋局,日子是棋子,步步惊心,因为棋错一着,则满盘皆输。没有谁的一生会如行云流水,一路行走,总是沟壑难填。你迈过这道坎,或许前面又有一条河等你渡过。

一九三二年,林徽因分别在元旦和正月两次致信给胡适。林徽因在信中提到最多的则是徐志摩,徐志摩的死是她心口永难愈合的伤。她说过,徐志摩给了她不少人格上、知识上磨炼修养的帮助,让她这一生太坠入凡尘。因为他的存在,她内心深处始终保有那份诗意的优雅,对一切美好情怀的满足。

这个夏天,林徽因这朵夏日白莲再次去了香山养病。她犯肺病已有数载,近几年因为琐事缠身,病情反复得厉害。自徐志摩死后,她的心情一直不得舒展,导致肺病复发。在香山养病的日子,虽然闲逸清静,林徽因的心却始终没有平静过。怀想旧年在山间的岁月,静心写作,时常有好友来与她闲聊,不甚欢喜。

来得最多就属徐志摩,他无数次陪林徽因煮茗夜话,谈文学人生、生活情感。只有他给得起林徽因世间最美好的诗情,徐志摩对她的爱成了她生命中的一种激励。如今骤然少了这样一位知己,曾经风雅的日子变得索然无味。林徽因始终觉得,徐志摩与他前世有过邂逅,否则今生不会为他这样的灵魂震撼。

也许我们不知道,这位看似淡然清心的女子,无数次为徐志摩的亡故而泪流满面。在林徽因的内心深处,始终忘不了那一年的康桥之恋,毕竟是这个男子扣开她心灵的门扉、在她心中筑的梦。倘若不是想要一份现世的安稳,不是惧怕红尘涛浪,或许林徽因不会那么清醒地转身。她在心中一直对徐志摩怀有愧疚,毕竟徐志摩是为了她才离弃张幼仪,也对她痴心不悔许多年。

或许是因为愧疚,徐志摩在林徽因心中始终不改当初。她对金岳霖为她默默温和地奉献都不觉有深刻的愧疚,而对徐志摩却一直不能释怀。直到徐志摩娶了陆小曼她也没能放下,她要的,是他幸福。徐志摩娶了陆小曼,惊天动地般爱了一场,亦落得满身伤痕。这世上只有林徽因可以给他疗伤,所以每当心中不快之时,徐志摩想到的就是林徽因。曾几何时,她成了一味清凉止痛的药,敷在徐志摩伤口,药到病除。

莲 灯

如果我的心是一朵莲花,

正中擎出一枝点亮的蜡,

荧荧虽则单是那一剪光,

我也要它骄傲的捧出辉煌。

不怕它只是我个人的莲灯,

照不见前后崎岖的人生——

浮沉它依附着人海的浪涛

明暗自成了它内心的秘奥。

单是那光一闪花一朵——

像一叶轻舸驶出了江河——

宛转它飘随命运的波涌

等候那阵阵风向远处推送。

算做一次过客在宇宙里,

认识这玲珑的生从容的死,

这飘忽的途程也就是个——

也就是个美丽美丽的梦。

有些人,不是不爱,是真的爱不起。林徽因对徐志摩,应该就是爱不起。她需要他的宠爱,却无法回报他以同样的热情。她是青莲,不能同他一起在黑夜燃烧。她要的是和一个安稳的男人过细水长流的日子,任何风浪都不愿禁受。其实这世界上,许多看似柔弱的女子内心有着无与伦比的冷静与坚强。林徽因就是这样的女子,心似莲花,那一剪薄弱的光,也要骄傲地捧出辉煌。

别丢掉

别丢掉

这一把过往的热情,

现在流水似的,

轻轻

在幽冷的山泉底,

在黑夜 在松林,

叹息似的渺茫,

你仍要保存着那真!

一样是月明,

一样是隔山灯火,

满天的星,

只使人不见,

梦似的挂起,

你问黑夜要回

那一句话——你仍得相信

山谷中留着

有那回音!

有人说,这首诗是在徐志摩死后四周年写的。其实是徐志摩死后,次年林徽因在香山养病之时所作,到几年后才发表。其实什么时候写的都不重要,她所表达的是对徐志摩深刻的怀念。只是过往的热情已似东流之水,渺茫无音讯。明月还在,灯火还在,人不知去了哪里。无常人生,虚空幻灭,我们不知道明天会丢失什么,也不知道可以留得住什么。

这个夏天,林徽因住在香山,写了三首诗,怀念一个叫徐志摩的男人。但并没有因此而耽搁她热爱的事业,她和梁思成去卧佛寺、八大处等地考察古建筑,并发表了《平郊建筑杂录》。后来,林徽因又在一次聚餐时结识了美籍学人费正清、费慰梅夫妇。

人的一生会遭遇无数次相逢,有些人是你看过便忘了的风景,有些人则在你的心里生根抽芽。那些无法诠释的感觉都是没来由的缘分,缘深缘浅,早有分晓。之后任你我如何修行,也无法更改初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