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病饯别最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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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王新衡伤愈出院,香港警署派了两名警察,贴身保护,寸步不离,当时王新衡已决定离港返台,杜月笙为了表现他自己内心的欢欣快慰,同时并向王新衡表示他慰问、惜别的心意,十一月七日,他拣定王新衡启程离港前夕,请王新衡吃饭,杜月笙为这一餐祖饯,眞是煞费安排。

当年香港首屈一指的名厨,厥为唐生明的大司务阿喜,阿喜在香港专做大公馆包办上等酒席的生意,身价之高,一时无两。杜月笙便派人喊阿喜来,叫他七号晚上到王新衡家中做一桌菜。

坚尼地台杜公馆里的人,都以为杜月笙祇是送一桌菜过去,聊表寸心就罢了,殊不料,届时杜月笙要亲自过去叙话。

少不得又要紧张忙乱一番,一部小轿车里,带了种种医疗药品和氧气筒,还有医生、看护与随从,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开到建华街王宅,杜月笙被人半搀半提的勉力上了三楼,满座佳肴之旁,放一只显示杜月笙生命阴影的氧气筒,杜月笙乘着不喘,方始能与王新衡略表心意,交谈数语,那是一席别开生面令人啼笑皆非的惜别宴,杜月笙旣不能喝酒,又无法多吃点菜,勉强的欢笑中隐藏着不尽的悲怆与凄凉,因为杜月笙和王新衡都知道,尽管十余年来交往亲密,形迹不离,然而,这夜是他们的最后一晤

在姚玉兰的记忆之中,王新衡是杜月笙最爱重的人物之一她犹能忆起在抗战胜利以后,杜月笙常住十八层楼,王新衡是常客,戴笠每到上海,也必定来此会晤杜月笙,因此之故,住在十八层楼的杜美如、杜美霞,杜维善与杜维嵩,他们都是经常和戴、王二位见面的,杜月笙为了要在戴笠面前,特别表示他对王新衡的礼重,他叫杜美如和她的一妹两弟,一律喊王新衡为「王家伯伯」,以与戴笠的「戴家伯伯」相捋。其实王新衡整比杜月笙小二十岁,他跟杜维藩、杜维屏……几个杜月笙时已成人的儿子,也是常来常往的好朋友,一直是以兄弟相称。就因为这一层缘故,杜月笙的子女对王新衡有两种不同的称呼,而且还相差了一辈。

回首往事,王新衡本人也曾透露过一段当年的秘辛,就在他香港遇刺的四个多月以前,民国三十九年的端午节。王新衡到坚尼地台去看杜月笙,杜月笙又是卧病在床,当时是姚玉兰在房中侍疾,三个人闲闲的聊了阵天,杜月笙忽然推说临时想起一件事情,叫姚玉兰去办,就此把姚玉兰支开。

等到房中祇剩下杜月笙和王新衡两人,杜月笙便伸手抄向枕下,探摸一阵,摸出了一万港纸,他眼睛盯望王新衡,十分恳挚的说:

「新衡,你在上海多年,祇有我心中明白,你是两手空空,一无积蓄。逃难到香港,至今一?眼便是一年多了,你的日子怎么过?我一直悬在心上」

王新衡心知他将如何,为便推却,他先抢在前面把话表明:

「杜先生,你自己现在也是因难得很。」

杜月笙付之一笑,他很轻松的答道:

「我是大难,问题与你不同,这一万港纸你拿去,多少对你有点用处,你让我留下这一万港纸,那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钱递过去,再喘息咻咻的说:「新衡,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好??」

「杜先生,你眞的不必为我操心,」王新衡推心置腹的说道:「我在香港,日子过得平平稳稳。一来我是立法委员,政府按月有一份薪水,卽使不够,我还有许多好朋友,过去不论在重庆、香港和上海,我多多少少帮过他们的忙。如今他们或者归还,或者回报,我不收下他们反而不能心安,所以说目前我安份渡日,可说毫无问题。」

杜月笙把那一万港币,废然的塞回枕下,他摇头苦笑的道:

「这么说,你定规是不肯收了。」

于是王新衡赶紧声明:

「不是我不肯收,而是我目前无此需要。尤其我在这种时候用杜先生的钱,也觉于心不忍。不过杜先生自己如此困难,还能顾念到我的生活,我确实有说不出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