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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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权力交给来日,交给人类的柔弱之爱。

当世第十二夜夜幕垂降,夜海之潮的沉寂吞噬了所有丘陵时,

生于大地,却是高山生命之主的三位神灵出现了。

万条江河纷纷流向他们的脚下,

雾霭浪涛淹没了他们的前胸,

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庄严地昂起头。

之后,他们开始说话;他们的声音翻波滚浪,宛如远处传来的雷声,轰鸣在广阔草原上。

甲神:

风吹向东方,

我想把脸转向南面,

因为死物气息将我的嗅穴充满。

乙神:

这是火烧尸体的气味,柔和而芬芳,

我愿饱吸,仔细品尝。

甲神:

那是在用微火焚尸,

气味顿时弥漫空间,

就像大气里的恶臭,伤我感官,

我想把脸转向没有臭味的北边。

乙神:

那是有果生命燃烧放出的香气,

我时刻都想足吸饱饮。

牺牲是神灵生存基础,

饮血才能解神灵之渴,

让其心平要用年轻灵魂;

唯死者心灵发出的叹息,

才能增强神灵的意志,

神灵宝座下堆积着历代人的灰烬。

甲神:

我的灵魂已厌恶一切存在,

我不伸手创造世界,

也不伸手抹掉已有世界。

倘若我能死去,我决不再活着,

因为世代重担压在我的肩上,

大海无休止的喧嚣,

掠尽我睡梦库中的宝藏。

我宁愿放弃原始目标,

像落日一样消隐;

我想根除自己的神性,

将我的死亡气息挥洒宇宙,

日后永不生存;

为从时间记忆步入时间空虚,

我甘愿就地自焚。

丙神:

请听我说,二位胞弟:

那山谷中有位青年人,

对着夜耳吟唱心底秘密;

他的吉他用黄金和黑檀制成,

发出的是金与银的铿锵响声。

乙神:

我并不为此感到自负,

我能选择的,只有最艰苦之路。

我跟随四季,斩断历年荆棘,

我播下种子,看着它刺穿大地。

我将花从其隐身处唤出,

用力量将之武装,令其拥抱生活;

当暴风笑在林中,我再将之拔掉,

把人类从永恒的黑暗中呼醒。

我要使人类之根保持对大地的思念,

将生存渴望植入人类之心,

喝令死神为人类端杯把盏。

我将给人类以友情;

那友情因痛苦而增长,

那友情因向往而高尚,

那友情因思念而加深,

那友情因首次拥抱而消亡。

我用白日神圣之梦束缚其夜晚,

我为其白昼注入夜晚的神圣梦幻,

继之使其日夜近似,一成不变。

我使其幻想像山顶兀鹰,

使其思想如同海上暴风;

然后给其慢手用于判断,

给其重脚用于思考。

赠之以快乐,令其在我们面前唱歌;

赋之以忧愁,让其到我们这里避难。

当大地因饥饿而高声求食时,

我使其成为卑贱者,

将其灵魂举到忍耐之上,

让其能够品味我们的明天。

我还要让其躯体滚上泥巴,

好让之不忘自己的昨天。

我们应如此统治人类,直到时光完结。

我们应该抑制人类那一口气;

那口气以呼唤母亲始,以童子哭泣终。

甲神:

我的心干渴得如似火烧,

但我却不想喝弱者的血;

因为杯子已被污染,

杯中的苦汁味依然留存在我的嘴边。

我像你,和了泥,制作了各种会呼吸的东西,但没送上丘陵、山冈,至今仍在我的手里。

我像你,照亮了生命初始的黑暗深处,

我看着生命走出洞穴,登上岩顶。

我像你,带来了春天,造就了春之美,

以便抑制青春谬误,迫其生产、繁殖。

我像你,把人类从一处带到另一处,

将其听不到、看不见的恐惧化为一种动荡不安的信念,但人类看不见我们,或不认识我们。

我像你,将暴风置于人类头上,以让其在我们面前折腰;

我让大地在我脚下摇动,直到人类向我们大声求救。

我像你,我选择化外大洋,于是人类侵犯岛上的窝巢,

人类至死央求我们。

这都是我的所作所为,还不止这些。

我的一切全是空的、假的;

假的是苏醒,空的是睡眠;

三倍的假与空便是梦幻。

丙神:

二位胞兄,在那香草林里,

有位为月亮跳舞的姑娘,

姑娘的发髻上有一千颗露珠星星,

双脚周围有一千扇翅膀。

乙神:

我们将人类当作葡萄蔓栽种,

我们在黎明紫雾中把地翻耕。

我们观察着瘦弱枝条生长,

我们随岁月给嫩叶以营养。

我们帮助蓓蕾抵御不良因素袭扰,

我们保护花儿不受黑暗灵魂侵伤。

如今,葡萄藤已结出葡萄,

你们既不把葡萄送往酒厂,

更不将杯盏斟满玉液琼浆。

你们的哪只手将采集果实?

有比干渴更期待醇酒佳酿?

人类本是神灵的口中之食,

当神唇吮吸人类的气息时,

人类的光荣方才刚刚开始。

一切表面的东西,

因永远是表面而没有价值。

童子的割礼,青年的爱情,

壮年的大志,老年的智慧,

帝王的荣耀,斗士的胜利,

诗人的欲望,权贵与圣徒的荣誉,

这其中包容的一切一切,

都是神灵的美食;

神灵不将之送入口里的,

只能是不吉祥的食物。

就像麦粒,只有被夜莺吞下去,才能变成情歌;

就像这样,人类成了神灵的食物,方才能够品尝到神性。

甲神:

是的,人类是神灵的食物!

人之一切都将被送上神灵的永恒饭桌!

怀孕的痛苦,生产的折磨,

孩子撕裂静夜的哭叫之声,

为了从乳房挤出凋零生命而与困神搏斗的妇女的忧愁,从青年断裂中呼出的灼热气息,

因负宝库尚未打开的爱情重担而淌出的眼泪,

因耕荒地而淌汗的壮男的前额,

生命不由自主地呼唤入土的凋谢老人的伤害……

你们好好看哪,这就是人类!

饥饿造就的生灵,却又成了饥饿神灵的美味。

葡萄藤在不死的死者脚下的大地泥土里匍匐,

花儿在恶魔的夜里开放,

葡萄只有在泪水、惊惧和耻辱的白昼才能成熟。

虽然如此,你们仍要求我又吃又喝,

希望我在入殓的面孔中间就座。

我从岩石唇间吸汁而生存,

我从干枯手中获久在永恒!

丙神:

二位贤兄,二位恐吓兄弟,

山谷深处有个唱歌的青年,

然而他的歌声却直上山巅,

他声震森林,撕裂长天,

驱散了大地的梦幻。

乙神:

(常堵着自己的耳朵)

蜜蜂在你的耳边嗡鸣,

蜂蜜到了你的嘴边变苦。

我想安慰你一番,

可是,何处通向安慰之路?

神与神对话,只有深谷听赏,

因为神与神之间的鸿沟无法丈量。

宇宙寂静,没有风声;

虽然如此,我仍想安慰你,

欲把乌云密布的区域变成晴空万里。

虽然我们的力量和悟性彼此相等,

但我仍旧想劝说劝说你。

当地球从宇宙中分离出来时,我们这些原始居民,彼此发现对方都在无瑕的光明里。

我们发出的第一种神秘、颤抖的声音,就是让空气和水流动,

之后我们并肩行走在年轻而古老的世界上,第四位神灵的光从我们缓慢的脚步回声中诞生,追随我们的脚印,以其幻想使我们的思想和意愿变得一片黑暗,只能借着我们眼里的光观看。

后来,生命来到了地球,灵魂进入了生命;灵魂是万物中长翅膀的乐曲。我们控制了生命和灵魂,除了我们,谁也不知道如何度量岁月,亦不晓得如何称量历年里薄雾似的梦幻,直到第七世代来临,我们才在中午涨潮时,让大海做了太阳的新娘。

我们在这种神圣的婚姻床上生出了人类,虽然当初体弱多病,且带着父母的标记。

人类行走在大地上,二目却在星空。通过人类,我们发现了通往大地遥远地方的道路。

人类是生长在黑暗水面上的低等芦苇。我们用人类制造了芦苇,又从芦苇空心中倒出了我们的声音,且让这声音传遍无声世界的各个角落,从不见阳光的北方传到灼烤的南部沙漠,从白日诞生的尼罗河新娘的大地传到白昼消隐的巨大岛屿。

你可以看见心地软弱的人类,因我们的意愿而鼓起勇气,用吉他及宝剑进行冒险。

人类在传播我们的意志,宣扬我们的权威。

人类用友爱之脚踩出的沟渠,正是泻向我们意愿大海的河流。

我们坐在我们的最高处,借人类睡觉做我们的梦。

我们催促人类的白昼离开那远处晚霞谷地,到丘陵上寻找自己的完善。

我们挥手掀起席卷世界的风暴,

将人类从和平状态引向有果圣战,

从那里走向胜利明天。

我们的眼里有明亮的光,可使人类灵魂变成火焰,

把人类引向高尚团结,并愤而预言,

从那里走向坚强明天。

人类为奴性而生,

把奴性视作报偿和光荣。

我们通过人类求取我们的标记,

我们用人之生命寻觅我们的自身完美。

假若大地之土能使人类的心寂静,那么,哪颗心又能送回我们话音的回声?

假若人类的眼睛因黑夜看不见东西,那么,谁能看见我们的荣誉和光芒?

人类是我们心灵的第一个儿子,也是我们的形象和殷鉴,我们应该如何对待他们?

丙神:

二位贤兄,二位全能兄弟,

美丽舞女的双脚已经醉于乐曲之酒,

如同展翅高空盘飞的鸽子,

搅得空气微微颤抖。

甲神:

云雀呼唤云雀,

而兀鹰在上空盘飞,

却不会停下听赏歌声。

你想宣布自爱以人类的崇拜而完美,以人类的奴性而满足;

然而我的自爱却没有边界,没有止境。

我想高居大地一切亡物之上,

把我的宝座建在九霄云天,

我用双手束缚广宇,包围苍穹。

我欲把银河当弓,

我想以彗星作箭,

我打算用无限控制无限。

至于你,虽有力量,却无意这样办。

人类与人类亲,

正如神与神近。

你想让我那疲惫的心灵,

去回忆那消亡在雾霭里的寝宫;

而我的灵魂却在山间寻其自身,

双眼追觅落在平静水中的倒影。

我的昨日新娘已在生产时死去,

访问她子房的只有寂静,

吸吮她乳汁的只有风中黄沙。

喂,我那死去的昨天,

我那受束缚的神性之父,

哪位大神能在你飞时将你抓住?

哪位伟神能迫使你生在笼中?

哪位伟大太阳神能向你的腹中注入温暖,让你将我生出?

我既不诅咒你,也不向你祝福。

正像你把生活重担压在我身上一样,

我将把重担推到人类的肩上。

不过,我不像你那样无情,

我是永恒之神,将人类变成了幻影。

而你,已经死去,使我得以永生。

我的昨天,逝去的昨天,

你将随着遥远的明日回返,

莫非我该把你送入法院?

你能伴着生命的第二个黎明醒来,

抹去你挂在大地上的记忆吗?

我真希望你和所有死者一道站起来,

直至大地被其苦果扼死。

大海因充满被杀者的血而呻吟,

灾上之灾吸尽大地所有空失之肥。

丙神:

二位兄弟,二位神圣兄弟,

我们的姑娘已听到诱人的歌声,

她正在觅寻歌唱的青年,

她像初生的小羚羊,惊喜不已,

在岩石和溪流上翩跹起舞,

把溪流与岩石转向各个方向。

开启的眼睛闪烁着已逝目标和一半成功的欢乐之光,何等美丽!

因享受着预期的欢乐而发出的颤抖微笑,又是多么甜蜜!什么花会从天上掉下来?

什么火会从地狱里升起?

什么花与火,会将静默的心带到这种欢乐之中及绝生断气的恐怖里?

我们在天上做过什么梦?

我曾把什么念头送入风中?

我们又怎样开启夜的双眼,

将山谷从沉睡中唤醒?

乙神:

你已给了神圣织机。

你已带来织衣技术,

织机和技术永远属于你;

属于你的还有黑线和光线,

属于你的紫红和金黄。

虽然如此,衣还要你亲手织,

你的双手用风和火织就人类灵魂;

你现在却想把线割断,

将你那纤细手指伸向无声永恒。

甲神:

是的,是的!

我将把手指伸向尚未铸造的永恒,

我将把双脚踏向未曾踩过的田地。

听赏别人听过的歌声,

听赏耳朵回忆起来的乐曲……

这对我来说,还有多少乐趣?!

我的心思念一切能够想象之物,

我只让我的灵魂记忆之神在已知世界长驻。

看在主的面上,莫用空名考验我,

也莫用你我之梦着我这里寻求安慰。

因为我及大地上的全部所有,

连同即将出现的东西在内,

都不能迷惑我的灵魂。

啊,我的灵魂呀,

你的面孔无声无息,

夜之幽灵睡在你的眼里;

然而你的沉默,

也实在令人望而生畏至极。

丙神:

二位贤兄,二位镇静的兄弟,

姑娘已经发现歌手,

她眷恋凝视着他的容颜。

姑娘迈着神奇的舞步,

蹒跚在葡萄树与起伏的篱笆之间;

歌手唱着情歌望着姑娘的脸面。

喂,二位贤兄,二位粗心的兄弟,

可有用痛苦编织白衣物的神仙?

可有放肆星辰已经逃窜?

谁悄悄将夜晚与白天分开?

谁将手置于我们这个世间?

甲神:

我的灵魂,我的灵魂,

围着我的腰炽燃的火圈,

我怎样引导你的走向?

我该把你的思念转向哪个殿宇?

我那没有伴侣的灵魂,

你饥饿难耐,正捕食自身;

你想用自己的泪水解渴,

因夜神不赐予你甘露,

白日之神也不给你果品。

我的灵魂,我的灵魂,

请把你那满载希望的船推向海岸,

可有涨潮解救你的船舵?

可有风神吹满你的船帆?

你已起锚,双翅也已待展,

然而你上空的天一语不发,

平静的大海也在嘲弄你沉默寡言,

你与我的希望何处会现?

人间或天上还有什么变化有求于你?

莫非你想让无量女神怀上你的救星,

那胎中救星比你的梦幻更加多能,

企盼救星之手携你摆脱奴性?

乙神:

抑制你那顽强的呐喊,

屏住你那火热的呼吸,

因为大地耳聋,苍天无眼。

我们就是世界内外的一切,

我们与无际永恒世界之间,

只有尚未形成的爱好及未圆满的目标。

你迷恋未知之知识,

那未知之知识蒙着游动的雾霭,

居于你的灵魂深处。

是的,你的救星就睡在你的灵魂深处;

他睡时能看到你醒时所看不到的东西。

这就是我们存在的秘密。

难道你拒绝采摘你的收获?

却将你的种子播到你的梦中?

你为何将你的雾霭摊在被毁田里?

而当你的同伴寻找你时,

你却想收集雾霭,结果徒劳无益?!

不要慌忙,好好看看世界,

看看你那没有断奶的娃子!

大地是你的住所,大地是你的宝座,

在人类至高理想之上,将人类命运把握。

人类带着悲与欢来见你,

你却不想放走他们,

而是盯着人类眼中的东西。

甲神:

黎明会把夜神之心抢在怀里?

大海会用死物包裹自己?

我的灵魂像黎明一样站起,

赤身裸体,毫无为难之意。

像永不休息的大海,

我的心将大地和人类的垃圾丢弃。

喜欢我的,我都不喜欢,

但我想登至高处,虽然我力所不及。

丙神:

二位贤兄,仔细想想,

两颗去往星际的灵魂已相聚太空,

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青年已经终止歌唱,

而被太阳烧得干渴的喉咙仍在颤动。

他的女舞伴也已终止舞蹈,

而他,也没有入梦。

二位贤兄,二位奇怪兄弟,

夜色越来越暗,

圆月越来越明。

在森林与大海之间,

有位姑娘高声呼唤你俩和我去她心中。

乙神:

世界真是没有意思!

我们整日站立、燃烧在太阳面前;

我们就像双子星座,

生活和观察都在夜间。

用戴着王冠的头迎四面风,

用没有涨潮的呼吸祛人们的病,

又是多么卑躬下贱!

织帐者坐在织机前胡乱击打,

陶工转动坯台从来心不在焉。

而我们这些不眠的全知者,

则已从猜测忖度黑暗中挣脱。

我们不犹豫,不思考,不观察,

因我已经超越了难题界限。

让我们安居,放走笼中幻梦之鸟,

就像让江河泻入大海那样,

不让岩石边沿将我们羁绊。

当我们到达海心,吞下海浪时,

不再思考来日命运,终止争辩。

甲神:

抛开这无休止的占卦之苦!

这将白昼送入晚霞,

又把黑夜带往黎明的苏醒多么讨厌!

将我们带入永久记忆与忘却的涨潮,

只能收获希望的连续种植,

又使我们感到多么厌烦!

一成不变的由土化为雾霭,

雾霭又带着思念而归于土,

如此反反复复,多令我们心烦意乱?!

怎可用量他物尺度衡量不变的时间?

莫非我的灵魂需要化成大海,

波浪永远相互干扰,没有休闲?!

或变成相互搏击的风,不住旋转?!

假若我是男子,假若我是香气,

我还是能够忍受这一切的;

或者我是天神,

只求得将人类和神灵的空虚填满。

然而我和你都不是人类,

我们也不是上方的天神,

而是晚霞,不断消失,不断出现;

又是神灵,掌管世界,又被世界掌管。

我们命中注定要吹喇叭,

然而吹起的灵魂即喇叭奏出的乐声,并不是我们的,而是来自天宫。

因此,你看到我容易发怒。

我极愿倾尽我的腹中之物,直至腹空。

我想远远避开你的眼睛。

我想从这个沉默青年的记忆中消失;你看他坐在我们附近,凝视山谷;他是我们的弟兄。

虽然他的双唇在动,但未曾发出音声。

丙神:

二位粗心贤兄,

我要说话,我要道出真理。

但你俩只听你俩之间的谈话。

我求二位看看你俩和我的尊严,

然而你俩却紧闭着双眼。

二位贪婪上界与下界权势的统治者,

二位不将昨天与明日嫉妒中断的神灵,

二位动辄以闪电击打我们眼眶的兄弟,

我不与你二位理论抗争。

万能者的手指忘记那旧琴之弦,却将双子星当琴,把昂宿作钹,

你俩唠唠叨叨,万能者还在弹琴拍钹;

但愿你俩仔细聆听万能者的歌。

看哪,那里有一男一女,

如火似焰,如胶似漆,欲在爱恋中。

根吮吸大地紫色乳房,

火的花朵挂在苍穹胸上。

我们就是紫色乳房,

我们就是无边上苍。

我们的灵魂是生命之魂,

夜宿于干渴喉咙里,

用波浪之衣遮掩纯洁少女的胴体。

你们的权杖改变不了我们的容貌,

你俩的烦恼本身正是贪欲之心,

因这一切将在男女相爱中消尽。

乙神:

男女相爱究竟是怎么回事,

请看看轻盈的东风如何起舞,

再听听西风如何唱歌!

请看我们的正道坐在宝座上,

正以屈服的灵魂为舞蹈的身躯唱歌。

甲神:

我不把目光转向大地幻想,

我不看那大地之子,因其沉醉于被你称为爱情的缓慢痛苦。

何为爱情?

不过是经过装饰的鼓,

引导着由趣味疑心组成的长长队伍,

走向另一种形式的缓慢痛苦。

我不想看这种空洞之物。

那里究竟有什么?

不过是一男一女,张着罗网的森林在教他俩否定自我,

为我们尚未到来的明天生子添福。

丙神:

知识带来的痛苦何其可恶!

我们的探讨和疑问加给世界的阴暗面具可以休矣,

我们每时每刻向人类耐心发出的叹息可以废除!

我们在石头下放一种蜡,

然后说那是一种泥,

那就让人类在泥里寻找自己的来世!

我们手握白色火焰,

然后心想:那是自身香气回到自身,

那是我们自由的呼吸;

其后开始在手和唇间寻找更多香气。

大地之神,我的兄弟,

即使我们身在山顶,

我们的脚依然踩着大地。

在人类的黄金时刻,

我们的智慧能从人类眼中得到美?

或者我们去服从人类的爱好?

在爱情重兵集结的地方,

你如何对付我们的思想大军?

他们正是被爱情征服的人。

爱情带着队伍,踏着他们的身躯从大海走向大山,又从大山走向大海。

他们现在站下来,含羞、庄严地相互拥抱在一起,

通过爱情花瓣相聚,呼吸生命的神圣香气;

通过灵魂的结合,发现生命的秘密。

他们的眼帘上写着我们的祈祷词。

爱情是神圣帐篷下曲折而庄重的夜。

天空已经变成森林,

所有的星辰都已变成萤火虫。

我们是世上及世外的一切,

然而我们探问的,不及爱情深远;

我们唱的,远远不及爱情高尚。

乙神:

你思遥远地域,

却不重视你立足的这个地球。

广宇之中只有一个以魂换魂之地。

美本是见证者和占卜师;

仔细看哪,美遍布我们四周,

美又充满我们的手,让我们把耻辱清除出口。

最远者就是最近者,

美在之外,应有尽有。

啊,美梦兄弟呀,

离开黑暗忧愁的大地时代,

请回到我们中间来!

将你的双脚从无时空中解脱,

和我们一道在这平安之中生活,

这就是你和我们用石头砌成的安乐窝。

甩掉你那用脉搏制作的外衣,

来和我们一道治理这年轻绿色大地。

甲神:

永恒的祭坛啊,

莫非你想为你的祭物找位神灵?

那么,我来了,

我将以身接近痛苦和爱情。

那里站着用我们旧思念刻就的舞女,

歌手和着风浪高声唱着我们的歌曲。

在那舞蹈和歌声里,

全能之神死在我们的灵魂深处。

我那居于胸中的心神正呼唤天主心神,

使我不得休息的人类欲望正呼唤神性,

我们久所寻觅的美正向神性呼救。

我边听边称量了这种呼声。

我呀,我已放下武器,

美是通向死于自身之手的被杀自身的路。

弹起你的琴弦,

我准备走上那条道路,

那条路一直延伸到另一处黎明。

丙神:

爱情已经取得胜利!

无论爱情是湖边上的纯洁雪白,还是鲜嫩碧绿,

也不论是在高原的苍穹里,还是在人山人海的花园里,

或是在人迹罕至的广漠之中,

爱情总是我们的导师和上帝。

爱情既不是肉体里多余的欲望,

亦非愿望与自身搏斗中落下的鳞片,

更不是高居灵魂之上握着武器的肉体。

因为爱情不知为何冲动,

但却偏离老路走向神圣森林,

歌而舞之,向永恒之耳倾诉秘密。

爱情是青春,桎梏已被打碎;

爱情是丈夫气概,已从大地痛苦中挣脱出来;

爱情是被神圣火焰炽燃的温柔女性,因此灿烂天光四射光芒;

爱情是灵魂深处的深邃笑意,

爱情是全能征战,将你带向苏醒。

爱情是大地上的新的黎明;

爱情是你我都未见过的一天;

然而爱情怀着自己那颗伟大的心,到达了最神圣的地方。

二位贤兄,二位兄弟,

新娘从黎明中心走来,

迎接她那来自晚霞的新郎。

婚礼将在幽谷里举行,

那将是空前伟大的时辰。

乙神:

自打第一线晨光将平原抛向丘陵和山谷时,情况就是如此,

这将一直延续到最后一个夜晚之后。

我们的根已在谷中生长出舞动的树枝,

我们则是升入云天的歌香之花。

永恒与死亡是两条和睦共处的河,

不住地呼唤着大海。

呼唤声的间隔,仅仅存在耳中。

时光使我们的听力增强了信心,

并将之加在了时光的愿望里。

声音不对无疑心的死者保持沉默,

我们的心中则已产生了若干疑虑。

人类是我们心灵的稚子,

人类是神灵,正缓慢登上自己的神位。

我们在人类的幸福与痛苦之间安然入睡,梦游幻境。

甲神:

让歌手欢唱,让舞女跳舞吧!

请让我安静一会儿,

我的灵魂今夜想休息。

我已感到困倦不堪,

我能在梦中看到一个更光明的世界;

比眼前这些辉煌的万物将出现在我的梦境。

丙神:

我要站起来,把我的灵魂从时空界限中解放出来,

我要在那块没有人迹的田地里起舞,

舞女的脚将与我的脚一起移动,

我将在那个天堂里放声高歌。

人类的声音将和着我的声音颤抖,

我们将走向那遥远的晚霞,

也许将在另一世界的黎明中苏醒。

然而爱将永在久存,

手指不能抹掉爱的踪迹。

神圣熔炉闪烁着火光,

从那里升起的每柄火炬,都是炽热的太阳。

我们应该寻觅一个角落,在我们的大地神性里安睡,

把权力交给来日,交给人类的柔弱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