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颂十九首①，议者死三尺②。曹刘始宏放③，颜谢颇雕饰④。亦有射洪子⑤，变风厉逸翮⑥。希古惜已勤⑦，形合理则隔。泉明自淡荡⑧，尽变待甫白⑨。轻举游五城⑩，冥研破八极⑪。吚吚奏皇华⑫，末俗自不识⑬。我诚拙文词，四顾复不适。异士今何在⑭，山川故如昔。幼时颇脑满⑮，芜秽期荡涤⑯。兹事亦大难⑰，中年飞扬息⑱。砚有前岁尘⑲，书惟稚龄迹⑳。述作非吾愿㉑，一杯永今夕㉒。

【笺注】

①雅颂：指《诗经》中的《雅》和《颂》。十九首：即《古诗十九首》，由南朝萧统从传世无名氏《古诗》中选录十九首而成，后编入《昭明文选》。

②三尺：指法律。古时把法律条文写在三尺长的竹简上，故称。

③曹刘：曹植、刘桢的并称，皆为“建安七子”中人。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比兴》：“至于扬班之伦，曹刘以下，图状山川，影写云物。”宏放：宏伟旷达，开阔奔放。

④颜谢：南朝宋国诗人颜延之和谢灵运。雕饰：雕琢文饰，比喻美化文辞。

⑤射洪子：陈子昂，出生于梓州射洪，即今四川射洪县。故称射洪子。

⑥变风：原指《诗经·国风》中邶至豳等十三国的作品，相对于“正风”即《周南》《召南》而言。《诗大序》：“至于王道衰，礼义废，政教失，国异政，家殊俗，而变风变雅作矣。”清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风雅正变说》：“变化之下之名为刺上之什，变乎风之正体，是谓变风。”后泛指民歌。陈子昂曾于《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序》言：“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莫传，然而文献有可征者。仆尝暇时观齐、梁间诗，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每以永叹，思古人，常恐逶迤颓靡，风雅不作，以耿耿也。”意在对诗文之风进行复古革新，重振风雅。厉逸翮：厉，操练、磨砺。逸翮，指强健善飞的鸟的翅膀。后为诗文中常用的意象。

⑦希古：仰慕古人。《文选·嵇康〈幽愤诗〉》：“抗心希古，任其所尚。”吕延济注：“希，慕也。言举心慕古人之道。”

⑧泉明：陶渊明。《晋书·隐逸传·陶潜》载，陶渊明为彭泽令时，因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弃官归隐。后遂借指欲作归隐之计的县令。唐李白《送韩侍御之广德》：“暂就东山赊月色，酣歌一夜送泉明。”王琦注：“《野客丛书》：‘《海录碎事》谓渊明一字泉明，李白诗多用之，不知称渊明为泉明者，盖避唐高祖讳耳。犹杨渊之称杨泉，非一字泉明也。’《齐东野语》：‘高祖讳渊，渊字尽改为泉。’”淡荡：放达。

⑨甫白：李白和杜甫的并称。

⑩轻举：避循，避世。《楚辞·远游》：“悲时俗之迫厄兮，愿轻举而远游。”王逸注：“高翔避世，求道其也。”五城：神仙的居所，比喻仙境。

⑪冥：昏迷，神志不清。八极：八方极远之地。

⑫吚吚：凄恻、微弱之声。皇华：《诗·小雅》中的篇名。《序》谓：“《皇皇者华》，君遣使臣也。送之以礼乐，言远而有光华也。”《国语·鲁语下》：“《皇皇者华》，君教使臣曰：每怀靡及，诹、谋、度、询，必咨于周。”后因以“皇华”为赞颂奉命出使或出使者的典故。

⑬末俗：指平庸的人，世俗之人。

⑭异士：杰出的人才。

⑮脑满：形容终日饱食，无所事事，不思进取。

⑯芜秽：荒废。田地久不耕耘，杂草丛生。暗指诗坛的复古之风。荡涤：清除。

⑰大难：异常艰难。

⑱飞扬：性情放纵。息：停止。

⑲前岁：前几年。

⑳稚龄：稚齿，年少。

㉑述作：《礼记·乐记》：“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明圣者，述作之谓也。”述，传承；作，创新。后用以指撰写著作。

㉒永：长东晋陶渊明《杂诗》（其二）：“气变悟时易，不眠知夕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