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祸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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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学年,我每周三、周五都有晚自习,时间从六点十分到九点五十。涛涛每周五下午从学校回家,晚上我到家的时候,他往往已经休息了。

一个周五晚上,我和以往一样差不多十点回家,坐在沙发上休息,太太很严肃地对我说:“今天发生了一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我知道太太如此严肃肯定不是小事,便询问原委。太太说今天涛涛回家之后告诉她,他跟公交车售票员吵架了。我们住的小区是新开发的,所以没有公交车站。正式的车站是在过了我们小区之后的镇上,距离我们这里有一两百米。不过如果你要在小区下车,提前跟司机说,他有时候也会停。今天下午下了点小雨,涛涛每次放学的时候,因为坐车的家长和学生很多,往往很难等到公交车,他又不愿意我们开车接他。今天终于等到了,他说他事先提醒了司机在小区下,可是司机没停,一直开到了镇上车站。涛涛一怒之下,竟然把售票员的杯子摔在地上,下车扬长而去。

我问太太她对涛涛这件事做了什么。太太说她批评了他,但是孩子似乎态度不是很好。她征求我的意见,是不是还要跟孩子好好谈谈。我想了一下,说一定要谈,而且就是现在。此时孩子已经回房了,太太把他叫出来,坐在沙发上。我再次询问孩子事发经过,他却说不想谈。我判断,在心情平静之后,他已经开始认识到自己做法的错误了,不好意思再提起。但是这场对话还是必须进行下去。

我表现出与平时不一样的严肃:

“你知道你今天是什么行为吗?如果我是那个售票员或者司机,完全可以当时就拉住你,然后打110。你这样已经违法了,至少是蓄意破坏他人财物,扰乱公共秩序!你的行为已经直接违犯了《治安管理处罚法》!”

孩子低着头一声不出。我继续说:

“男孩子有脾气不是坏事,但是要看这脾气发在什么地方。今天即使是司机故意跟你为难,让你多走了一段路,你也没有权利这样做!我可以想象,人家之所以没有找你的麻烦,完全是看你是个孩子。但你现在是身体像个大人(涛涛一米七几),心智还像小孩!”

我放缓了语调继续说:

“我也是从这个年龄走过来的,我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放学之后很难赶车,今天下雨,你又多走了一段,心情肯定不好。但是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学会控制情绪,不能自己心情不好就把不快发泄到别人身上!我想告诉你一个真实的故事:我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一位我很尊敬的长者曾经跟我说,他的为人准则就是八个字:恶的不怕,弱的不欺。这八个字对我影响很大,直到现在都是我为人的准则。男人应该有性格,有脾气,有原则,但是在无关原则的时候,恰恰要学会忍让,要学会宽容。随时随地发火只是莽汉,绝不是男人!”

孩子一直没说一句话。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没底,这场谈话似乎只是我一个人的演讲。尤其在我们这个家庭,我并不是涛涛的亲生父亲,他是否能接受我的批评,我心里的确没有绝对把握。说完了之后,我特意叫住涛涛,说我今天刚拷了一个狙击手的视频,很棒,要不我们一起看?孩子说不想看,一个人回房,关门。

第二个周五我还是晚自习,十点回家,孩子已在房里。我休息了一下,上了会网,又看了会书,准备睡觉。这时我发现餐桌上放着孩子的学习总结本。他们班主任要求他们每周写体会,就记在这本子上。我发觉本子封面多了几行字:

恶的不怕

弱的不欺

——爸爸

我很好奇,翻开本子,看到上周的记录中他这样写着:

“这周五,我做了一件事……(省略孩子陈述事情经过)爸爸知道之后,狠狠地教训了我。最令我记忆犹新(此处用词不当——作者注)的是,爸爸说了八个字:恶的不怕,弱的不欺。从今天起,这就是我的座右铭……”

合上本子,心里有一种欣慰和温暖。上周五谈话之后,我心里其实一直很忐忑,并不清楚孩子是否能接受我的观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有些多余。涛涛还是那个会闯祸的男孩,但是男孩正在长大,正在成熟。

涛涛快十四岁了,下学期读初二,天天快十岁了,下学期读四年级。孩子们在一天天成长,其实我们也在随着他们一起成长,一起学习。他们以前有很多故事,以后还会有很多故事,每个故事都是成长中必需的一段,是孩子和我们重新学习的一次机会,也是我们大人重新成长的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