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提到关于上帝让人有意志自由的观点，不是宗教哲学家自己发明的，而是某些宗教自身的观点。这一点可能令你奇怪，然而却是事实。

你为什么会奇怪呢？因为你肯定知道宗教讲“天命”，讲“神意”。那么，相信“天命”的人任何事都“听天由命”，相信“神意”的人任何事都依赖神明，这些人难道不是相信命运的宿命论者吗？特别是佛教还讲什么因果报应等，什么事都是前世定下来的，人的努力就更没用了。同时，对意志自由的意思，你也能猜到一点：那不是说人的意志是自由的吗？大概是人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事吧，人即使身体不自由，意志也是自由的。

对，你猜得完全正确！尽管这个词是哲学家神学家的专业术语，“望文生义”地猜，还是不会离题太远的！

那么，鼓吹宿命论、主张人要服从神意的宗教，怎么能主张人的意志是自由的呢？这不是很奇怪吗？

当然，宗教主张人要服从神意天命，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但并不是人人都知道，一些宗教思想家大力论证意志自由，而且“意志自由”还同“上帝存在”和“灵魂不朽”一起，被称为基督教的“三大命题”。至于一些反宗教的观点反而主张宿命论，反对意志自由，这一点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基督教认为，人既然赋有“上帝的形象”，当然也就生而赋有意志自由。特别是在人面临道德上的取舍时，做好事还是做坏事，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而自由决定的。前面也提到，好事或者坏事，如果不是自己决定去做的，就不能叫好事或坏事；甚至连信仰，也得是自由选择的才有价值。只有这样，上帝判断人的善恶才有意义，因为把善恶判断用在“机器人”或“木偶人”身上是毫无意义的。当然，关于人的行为是由自己还是由上帝决定，基督教各派有不同的说法，但是不抱偏激看法的基督徒一般都认为，人的道德选择要自负其责，人的主观努力有重大作用，所以西方有一句谚语说：“天助自助者”（God helps those who help themselves），就是说人先要自己努力，老天才会帮助你。

有两种不同的人

佛教的说法从一面看似乎是宿命论，从另一面看又是肯定主观努力的。因为所谓“轮回”当然也包含这个意思：既然你的前世行为决定了今生的命运，那么你要改变来生的命运，就得靠今生努力行善。换言之，今生的努力是有用的。假如不是这样，“八正道”中还提什么“正精进”呢？

至于那种反对宗教的观点，是这样来反对意志自由的：人的行为都是由心理规律决定的，心理规律又是由生理规律决定的，生理规律则由物理、化学等物质运动规律决定，所以，人的行为不是由他自己自由决定的，也不是由神决定的，而是由物质规律决定的。

主张意志自由的人对这种观点感到毛骨悚然：照此逻辑，一个人犯了偷窃或强奸罪，就可以辩护说，他的行为是从心理到生理到物理的自然规律决定的，是他自己不能控制的自然过程，他也就不用为之负责，不算作孽犯罪了。人们怎么能接受这种观点呢？

毕竟，两个人受同样的物理、生理等自然规律支配，处在同样的外部环境或者同样的诱惑或压力之下，却可以有不同的行为。例如同样挨饿的人，一个人可能会偷盗他人的食物，另一个人却可能“不食嗟来之食”，为完善人格而死！

能够至少在某些时候摆脱自然规律或自我中心的束缚，这不正是人的“自由”的本意吗？不正是人成为“万物之灵长”的根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