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围棋界的第一号内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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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学围棋仅仅两年之后就参加了海泰杯全国儿童围棋大赛, 并且作为进入十六强的最年少棋手而获得了鼓励奖。在那之后第 二年我便在同龄人围棋王大赛中取得了优胜。
这时候,我站在了命运的棋盘上。家庭会议上,家长们做出 了 “昌镐喜欢围棋,并好像确实有这方面的才能,让他走职业棋 手之路”的决定。
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后,爷爷和父母不能决定到底是送我去做 当时活跃在日本围棋界的赵治勋九段的弟子,还是在韩国国内找 一个好老师。因为当时日本是世界围棋的中心,并且认为韩国的 围棋比日本略低一等,所以都认为去日本留学学习围棋是精英们 应该走的路线。
但是我的日本围棋留学之路在那之后不久就告吹了。爷爷和 父母认为为了把我培养成职业棋手,把什么都不懂的我送到日本 是一件对我十分残酷的事情。那时候的我是个自己一个人无法睡 觉的孩子,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和爷爷奶奶一起睡觉,把这样的孩 子送到陌生的外国,怎么想也觉得无法安心,所以下了这样的 结论。
结果爷爷和父母为了给我找一位好的围棋老师找遍了整个 韩国。那时候往返于首尔和全州指导我的田永善教练给我介绍 了一位职业围棋界绝对首屈一指的老师一曹薰铉九段,我有 幸与这位强者进行了2盘授三子的指导棋。这两盘对局相隔了一个月,第一盘输了,一个月后的第二盘蠃了。然后在1984年 的夏天我和老师(以下所称的老师都指曹薰铉)结下了师徒 之缘。
走上围棋之路后,似乎应该称呼我的最高指导老师为“Mentor”,但是,我却不想改口,因为Mentor中所包含的意思, 在“老师”这个词里都有,所谓的改口,也毫无意义。因为对我 而言,曹薰铉老师在作为我的老师的时候,是最伟大的。
作为弟子怎么敢评价自己的老师,如果非要用几个字表述的 话,我就冒着不敬的骂名评论一句:老师是“当代最杰出的围棋斗士”。
那时候,我的老师不过刚刚迈人而立之年,便两次取得大满贯〈在一年之内的全部棋赛中取得优胜〉,而作为职业棋手 一辈子能够创造一次这样的记录都已经是至高无上的光荣了。 我的老师就是这样一位巅峰的职业棋手〈1986年3次大满贯得 主这是在中日韩三国中独一无二的记录。可以说在韩国职 业围棋界“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也不过分。但是在现实当中, 日本仍然觉得自己略胜韩国一筹,中国也小看韩国的围棋水 平。作为新的突破口的世界级大赛之路在老师面前并没有打开。
职业舞台非常遥远,在国内围棋界没有可以再往上攀登的地方。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那时候的老师一定觉得特别孤独。
职业棋手们大部分都在即将退出职业舞台的时候才接收弟子。作为韩国围棋界的第一人,不管是从年龄上来讲还是从体力上讲,老师都处在巅峰时刻,在这个时期收弟子是前所未闻的事情。让人难以想象的事情之所以会发生还多亏田
老师恳切地拜托,另外,会不会是因为老师领会到了顶峰的孤独?
老师对我的第一印象好像和田老师的差不多。天才在人群中,就好像锥子藏在布袋里一样锋芒毕露,但我看起来和那种类型相距甚远。朦胧的目光和多少有点趋于肥胖的形象不仅愚笨, 而且语言表达能力也欠佳。
第一次指导对局的时候老师赢了。我的棋风并不同于我的同龄人,甚至于让人感到我的行棋十分迟钝缓慢,我的这种棋风虽然很特别,但是跟老师的棋风却完全相反,老师的棋风迅速而轻盈,所以后来听说当时老师对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肯定是不管怎么看也觉得我们俩不可能有师徒之缘吧。
但是在第二次来全州与我对局时,老师改变了对我的看法。在第二次对局的时候,让子数和第一次一样,老师让我三子,但是内容却跟上次很不一样。在短短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好像从上次的对局中悟出了什么。我的这种样子让周围的人们感觉到 了一种“深人骨髓的力量”。
老师也被那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力量所吸引,最终接收我为弟子。对我而言,这是我进人围棋世界以后的第一次决定命运的瞬间。身为正处于巅峰状态的现役棋手,还和自己父母住在一套窄小的房子里,老师就在这种境况下还是收下了9岁的我作为弟子一一韩国围棋界的第一号内弟子,并带着我一起生活,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们从此结下了师徒之缘。其实,老师在日本留学时自己也曾做过别人的内弟子。老师肯收留我,是因为一方面感受着比赛的枯燥与君临天下的孤独,另一方面对一个天赋 尚待考证的少年抱有某种好奇心。能这样与老师结缘,我只能说我太幸运了。
对于全州的家人们,我的首尔之行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家人们单凭我成为当时韩国围棋界绝对第一人的弟子的事实就非常高兴了,虽然如此,他们对我的首尔之行也不无担心。
事实上我很胆小。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尤其是特别害怕自己一个人独处。虽然会为了弟弟和高年级的孩子打架,但勇敢的“摔跤王”只在白天存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必须有爷爷或者奶奶或者是某个家人陪在身边我才能安心人睡。这样的我自己下定决心去首尔,在家人们看来这是件名副其实的大事件。
但是一想到要把年少的我自己一个人送到首尔,家人们的心里其实并不是滋味。自从开始学围棋以后,我虽然经常去首尔, 那都只能算是在爷爷或爸爸的陪伴之下的围棋之旅,并不是离开家人独自出来生活。
虽然我是一个极害怕独处的人,但我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离开家人在首尔生活,这也足以证明我对围棋的执著。虽然是一个巨大的冒险,正是因为我对围棋的渴望远大于害怕,才下定了 “独自一人去首尔”的决心。
我作为内弟子入门的决心下定之后,原来在禾谷洞生活的老师搬到了莲花洞。因为我进人到老师的家庭,而且当时师母即将临产,需要一个比较大点的房子,所以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搬家两个星期之后师母顺利地生下了二女儿,在那四天之后我来到了首尔,进入老师家,正式开始了我的内弟子生活。
那时候在韩国还不存在关于内弟子的制度。所谓的内弟子是日本根深蒂固的徒弟制度嫁接到围棋界而形成的形态,指到老师的家里和老师一起食宿起居学习棋术的弟子。
老师也曾被因为收我为徒这件事引发的人们的各种猜测困扰,“现在刚刚32岁收什么弟子”,“昌镐家是全州地地道道的富人家,估计是需要钱了”,“听说每个月收取昂贵的授课费,入段之后还会给巨额感谢费”……但是所谓的内弟子并不是这 样的。就像老师在日本留学期间,老师以内弟子的身份进人到濑越宪作先生家免费接受指导一样,老师对我也没有收取任何代价。
就这样我进人到老师家开始跟老师学习下棋,谁也不会想到仅仅在几年之后,我会在锦标赛上向老师发起挑战。不管是老师还是我,老师的家人还是我的家人,谁都没有想到我在不久的将来会跟“围棋界的第一人”——我的老师在锦标赛上相遇。
“曹薰铉是在韩国围棋史上收内弟子的第一人”的消息在贯铁洞(韩国棋院钟路会馆〕传开以后,老师的同事们都对他开玩 笑说:“养虎为患,以后会不会被反咬一口啊? ”每当老师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都会用他特有的速度感带着哭腔这样说:“输给弟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那也得10年之后才会发生吧! ” 惹得大家一片笑声。
来到首尔后,我转学去了梨花女子大学附属小学,从那以后我在老师家和老师一起生活了7年。我的房间位于2楼。为了解决我自己一个人不敢睡觉的问题,我和老师的父母一起睡。老师和师母知道了我自己一个人不敢睡觉的习惯之后对我照顾得十分周到。从那时开始我就管师母叫“小妈”。从此我有了第二个家庭。
练棋练得太晚了需要一个人睡的时候,我只有在开着灯、开着门的时候才能够入睡。师母一开始并不知道我的这个习惯,会帮我把灯关上,但是第二天早上肯定会发现我的房间的灯是亮着 的。因为莫名的恐惧,我时常醒来,所以一定要灯亮着才可以再 次安心入睡,即便是这样,因为对围棋的热爱,即便是睡着又醒来这样反反复复的折磨,对当时的我而言也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