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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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为这种癫狂,得到了自由和解脱。

我怎样成了疯子?

这是我的故事。我要把它讲给每位希望知道我怎样成了疯子的人。许久之前,众神灵尚未诞生,我从酣睡中醒来,发现我的所有面具——我在地球上的七生中所铸就并使用的七种面具——全被盗走。于是,我裸露着脸,奔跑在拥挤不堪的大街上,大声呼唤人们:“抓贼!抓贼!可恶的盗贼!”男男女女都笑我,有的人害怕,惊恐地逃回家去。

来到城市广场,突见一青年站在房上,大声叫嚷:“众人们,这个人是个疯子!”我刚一抬眼看他,阳光便第一次亲吻了我那裸露的脸。阳光第一次吻我那裸露的脸,我的灵魂里燃起了爱太阳的火焰,我再不需要面具了,我仿佛在神志恍惚状态中呼喊:“祝福啊,祝福!为盗窃我的面具的贼祝福!”

就这样,我变成了疯子。可是,我却因为这种癫狂,得到了自由和解脱:离群索居的自由,避免人了解我的解脱;因那些了解我的人,总想奴役我们的某些东西。

然而我不能为这种解脱感到多么豪迈。因为盗贼,即使身入监牢,也不担心受别的盗贼的侵害。

疯子

上帝

当我的双唇第一次颤动说话时,我登上圣山,呼唤上帝道:“主啊,我是你的奴仆。你的隐秘意志是我的法律。我将终生服从你。”

上帝没有回答我,而是像风暴吹过,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一千年之后,我第二次登上圣山,对上帝说:“造物主啊,我是你的手制之物;你用大地上的泥土将我捏成人形,又注入你高贵灵魂的香气,使我有了生命。我的一切都受惠于你。”

上帝没有回答我,犹如千面翅膀,从我上空掠过。

一千年后,我又登上圣山,第三次呼唤上帝:“圣父大人,我是你的爱子。你以怜悯、慈爱之情将我生养,我必用敬慕、崇拜之心继承你的王位。”

这一次,上帝也没有答话,如同遮障远山丘陵的云雾,消失在我的眼前。

一千年之后,我登上圣山,第四次对上帝说:“英明大智之神,完美无缺之神!我是你的昨日,你是我的明天。我是你在黑暗地下的根,你是我在光明天上的花。我们同在太阳面前生长。”

其时,上帝怜悯我,弯腰俯身,对我一阵耳语,洋溢着温馨、甜润之意;恰如海纳溪流,上帝将我抱在他那宽厚的怀里。

我走到山谷平原,上帝也已在那里。

喂,我的朋友

喂,我的朋友,我并非你所看到的我。我的外表,只不过是一件用宽容、善果之线精织的外衣;我用它裹身,目的在于抵挡你的不期而访,免得让你觉察出我的粗心大意。至于被称为“隐藏的大自我”,那则是秘密,深居于我的灵魂寂静处,除了我概无人知,将永远作为秘密,永久隐藏在那里。

喂,我的朋友,请不要相信我的言谈话语,莫相信我的所作所为。因为我的谈话,不过是你的思想的回声;我的作为,不过是你的希望的幻影。

喂,我的朋友,你对我说:“风吹向东方。”我会立刻回答:“是的,风向东方吹。”因为我不想让你想到我那随海波游动的思想,不能和风飘飞。至于你呢,风能则已经撕破了你那陈旧思想的织物,无法再了解我那高飞在海上的深刻思想,你不知道我的思想底细更好,因为我想独自行于海上。

喂,我的朋友,你白日的太阳刚一升起,正是我的夜幕降临之时。虽然如此,我还要在夜幕之后向你谈谈正午舞动在山峦峰巅的金色阳光,谈谈它在舞蹈中所造就的注入河谷和田野的浓密阴影。我之所以跟你谈这些,因为你不能听到我幽暗的歌声,也看不到我的双翅在群星之间鼓动。啊,多好啊,你既听不到,又看不见那一切,因为我喜欢独自与黑夜交谈。

喂,我的朋友,你升入你的天堂之时,正是我下我的地狱之日。虽然你我之间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你却仍然呼唤着我:“喂,我的伙伴,我的朋友!”我回答你说:“我的伙伴,我的朋友。”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地狱,那里炽燃的火焰能烧伤你的眼睛,那里的烟雾能堵塞你的鼻孔。至于我,则珍视自己的地狱,不希望像你这样的人光顾。因为我喜欢独自待在我的地狱中。

喂,我的朋友,你说你酷爱真理、美德和纯美。我效仿着你说,人应该酷爱这样的德行。可是,我的内心里却暗暗嗤笑你的这种爱。我之所以不想让你看见我在笑,因为我喜欢独自笑在心里。

喂,我的朋友,你是位德高、机警、明智的男子汉。你简直是位完人。因此,我珍惜你的尊严,以理智和谨慎的态度同你说话。然而,我是个疯子,离开了你所居住的世界,来到了一个陌生而遥远的天地。我之所以不让你看出我的癫狂,因为我喜欢独自成为疯子。

喂,我的朋友,你并不是我的朋友!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能让你明白这些呢?我的路并非是你的路,但我们可以并肩前进。

稻草人

一次,我对稻草人说:“你独自站在这田间,难道不感到厌倦吗?”

它回答我说:“我有一种吓唬人的乐趣,其乐无穷。因此,我喜欢自己的工作,决无厌倦之感。”

我思考片刻后,对它说:

“你回答得对。我曾亲身体验过这种乐趣。”

它答道:“喂,老兄,你只是空想而已,这种乐趣,只有像我这样用甘草填腹者,才能知其滋味。”

这时,我离它而去,不知道它会称赞我,还是会贬低我。

一年过去了,那个稻草人成了一位大有学问的哲学家。我第二次从它身边经过时,看到两只乌鸦正在它的帽子下搭窝。

相伴梦游

在我出生的城里,生活着母女二人,二者均有梦游习惯。

夏天的一个宁静、美丽的夜里,母亲及其女儿照习惯起来,梦游到雾霭濛濛的花园。

母女边走,边对女儿说:

“该死的,你这个凶恶的敌人!正是你毁坏了我的青春,在我的生活的废墟上建起你生活的大厦!我真想杀死你!”

女儿回答道:“可恶、自私的老太婆,你就是不让我自由一点!你想让我的生活成为你那破旧生活的回音!你为什么不早点死去!”

就在这时,雄鸡一声啼鸣,唤醒了仍在园中游走的母女二人。

母亲温情脉脉地说:“啊,原来是你,我的小鸽子!”女儿声调甜润地回答:“是我,您的女儿!我的好妈妈!”

两个修道士

在一座高山顶上,住着两个修道士,崇拜上帝,彼此相敬。

二修道士共有一只陶碗,别无其他财产。

一天,一个恶魔钻入年长修道士的心里,他便走到年青修士面前,说:“我们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该分手了。因此,我想把我们的财产分一下。”

年青修士不禁惆怅起来,回答说:“你我分手,令我伤心。不过,贤兄,如果你非走不可,那就随你的意吧!”

年青修士拿来陶碗,说:“贤兄,这陶碗就是我们的仅有的财产;鉴于我们无法分它,我看你自己拿走就是了。”

年长修士面浮怒气地回答道:“我不求你施舍;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要。因此,你应该把陶碗平分,各自拿自己的一份。”

年青修士谦让地说:“一个碗分成两半,对你我还有何用呢?若你认为好,我们就抽签吧!”

年长修士回答:“应该平分合理,我只要我的那份。贬低公平原则的抽瞎签,让我把公平原则和我应得的那一份交给偶然的运气,我不同意。我要求平分陶碗。”

年青修士见没有和他再讨论的余地,于是说:“贤兄,既然这是你的真实愿望,那就照你说的办。那就请你把碗分成两半吧!”

年长修士面色发黑,高声喊道:“呆钝的家伙,多么胆怯,连争吵的能力都没有!”

聪明的狗

一天,一只聪明的狗打一群猫旁边走过。当狗接近猫群时,见猫们个个全神贯注,根本没有注意它的到来。狗停下脚步,惊异地望着猫们。

当狗正注视着猫们时,只见一体态硕大的猫站起来,面浮严肃表情,望了望同伴们,说道:“信士兄弟们,祈祷吧!我老实告诉你们,你们祈祷,反复热烈祈祷,天就会答应你们的要求,立即给你们降下老鼠。”

聪明的狗听了这重要的训诫,心中暗笑它们,边重复着自己的话,边离开它们,说:“这群猫多么愚蠢!它们的眼多瞎!连书上写的东西都不知道!书上写着的,我和我的先辈不是都读过吗?他们不是告诉我说,老天对祈祷、哀求的应答不是降老鼠,而是降骨头吗?”

有求必应

从前有一个人,他拥有满山谷的针。

一天,耶稣的母亲来到此地,对那个人说:“喂,朋友,我儿子的外衣破了,我想在他去圣殿前给他补好,你能借给我一根针吗?”

他没有给她针,而给了她一篇训诫词,题目是《有求必应》,以便让她在儿子去圣殿前给她儿子。

七个自身

夜深,寂静,困神封住了我的眼帘,我的七个自身坐而低声交谈。

第一个自身说:“我在这个疯子的躯体里栖身多日多年,除了白日更新他的痛苦、黑夜重复他的忧伤之外无所事事。我厌腻这种枯燥无味的职业,非造反不可了。”

第二个自身回答第一个自身说:“阿姐,你比我走运多啦!我被注定要与这疯子同欢共乐;他笑时,我得笑;他高兴时,我唱歌;他的思想兴奋,我就要以生着三个翅膀的脚为之起舞。倘若你造反,我该怎么办?”

第三个自身说:“哎呀呀,二位贤姐呀!论工作,我比你们二位更该造反。我是相思之病、欲念之火、狂爱之神的化身!我如此不幸,难道我不该造这个疯子的反!?”

第四个自身说:“同伴们,我比你们要不幸得多,我要激起这个疯子心中的憎恨之情,点燃其心中的憎恶、仇恨之火。我,就是生于地狱里暗洞中狂风的化身,比你们更配造这种职业的反。”

第五个自身说:“姐妹们,我真羡慕你们那份好工作。命运规定我更新这个疯子那无止无休的梦,激发其永无平静的饥与渴,伴之徘徊于无边宇宙,压根儿尝不到休息滋味,永久探索未知与未造之物。我,我比你们都应该进行造反。”

第六个自身说:“姐妹们,你们多么幸福,而我又是何其不幸啊!我是卑贱低下劳碌的化身,以耐劳双手和不眠双眼,将白日绘成图象,赐种种低贱无形之物以永恒美之形式。我这么一个孤独寂寞的化身,难道不应该报仇、造反吗?!”

第七个自身望了望诸姐妹,说:“别说啦!你们那份工作都那么好,却要造这个可怜人的反,何等离奇呀!倘若岁月能让我干上你们那份好工作,我该是多么幸福!我是失业化身,终日无所事事,呆坐在无止无休的沉默与黑暗之中;与此同时,你们的生活外观不断更新。凭你们的主起誓,你们评一评理,究竟哪一位姐妹更该造反?是我,还是你们?”

第七个自身说完,六个自身均用同情、怜悯的目光望着她,谁也没有吱声。

夜幕垂降,众自身各怀对自己那份工作的新的顺从、幸福的屈服,相继进入梦乡。

然而第七个自身仍睁着眼睛,注视着万物后面的子虚乌有。

公正

一天晚上,王宫举行盛宴,宾客盈门,热闹非凡。一个男子随宾客进入宴会厅,向王子请安。他举止恭敬、庄严。众宾客无不以惊异的神色望着这位客人,因为他失去了一只眼,鲜血正从眼窝里向外溢淌。

王子问:“阁下,你怎么啦?”

“王子殿下。”那人答道,“我是个贼,趁今夜漆黑,我到一个钱庄偷钱,就要进钱庄时,突然迷了路,误入隔壁织布作坊,于是拔腿就跑。天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不巧碰到了织布机上,挂掉了这只眼。”

王子立刻差人抓来织布匠,并下令剜掉织布匠的一只眼。

织布匠对王子说:“王子殿下,您的判断完全公正,理当剜掉我一只眼。但我不瞒您说,我的职业需要两只眼,以便查看织物的两个边。不过,我有个街坊,他是修鞋匠,和我一样,也有两只眼,而他的职业只需要一只眼。您不妨把他喊来,剜掉他一只眼,以此维护法律。”

王子立即派人叫来鞋匠,并且剜掉了他的一只眼。

就这样,正义伸张了。

狐狸

日出东方,狐狸走出寓穴,惊愕地望着自己的影子,说:“今天午餐时,我要吃一峰骆驼。”之后走去,整个一个上午,四下寻觅骆驼。日挂中天,它又看看自己的影子,吃惊地说:“不,只有老鼠也就够啦!”

聪明的国王

在一个遥远的城里,有一位暴虐、聪明的国王,人们慑服其威力,佩服其智慧。

那座城中有口井,其水清澈见底,甘甜可口,全城居民,包括国王及其侍从,都喝这口井的水。因城里再无别的水井。

一天夜里,人们正在熟睡,一女巫悄悄走到城中,向井中投了七滴异液,并且说:“从今往后,谁喝这口井的水,谁就会变成疯子。”

翌日清晨,城里的居民喝了井水,果然如女巫所言,都变成了疯子。但是,国王和宰相没喝那井里的水。

消息传到城里,居民们从一个区走到另一个区,从一个胡同走到另一个胡同,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说:“我们的国王及其宰相疯了。我们的国王及其宰相失去了理智。我们拒绝一个疯国王统治我们。我们这就去把他们赶下王位!”

那天晚上,国王听到发生的一切,随即命令把从先人那里继承来的一只金盒子里装满井水。众侍从立即动手,然后把水送到国王面前。国王端起金盒子,把水送入口中。国王喝足水,又把盒子递给宰相,宰相仿而效之。

居民们得此消息,禁不住皆大欢喜,因为他们的国王和宰相恢复了理智。

宏愿

三个人来到一家酒店坐下,其中一是织工,一是木匠,一是掘墓人。

织工对二位同伴说:“今天,我卖了一件上等亚麻寿衣,得到两个第纳尔。让我们畅饮一顿酒吧!”

木匠回答道:“我嘛,售出了一口顶好棺木,那我们就用最好的肉下酒吧!”

掘墓人对他俩说:“我今天只挖了一个坟坑,雇主却付给我双份工钱。我们再来点蜜吧!”

那天夜里,酒店里为他们忙个不停。因为他们一次又一次要酒、加肉、添蜜。他们高兴得手舞足蹈。

店主不时微笑着望望妻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切。因为他的这三位顾客花钱根本不算计。

他们在酒店吃喝到是夜大晚,饭饱酒足之后,方才唱着叫着离去。

店主及其妻子站在店门目送客人远去。

妻子对丈夫说:“如果每天都有这样慷慨大方的顾客临门,那么,我们该多走运啊!到那时,我们就可以让我们的独生子免于在这个脏酒店里干活了,可以培养他,将来当名牧师。”

新乐趣

昨夜,我创造了一种新乐趣。

当我第一次享受这种新乐趣,眼见一位天使和一个魔鬼已经站在我的门上,就我的新乐趣谈论、争执起来。

天使高声喊道:“那是大罪。”

魔鬼声音更高:“不,凭我的宗教起誓,那是美德。”

另一种语言

我出生后的第三天,躺在我那丝绒摇篮里,用异常亲切的目光,打量着我周围的新世界。

我的母亲问奶妈:“今天,我的孩子好吗?”奶妈回答道:“太太,孩子挺好的。我已喂过他三次奶,我还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的乖孩子。”

听到这些话,我生气了,高声喊道:“别相信,母亲,别相信那些话。我的床粗糙不堪,我吃的奶有苦味,乳房也臭气熏鼻。我多么不幸啊!”

母亲听不懂我的话,奶妈不知我说了些什么。因为我跟她俩说话用的是我来的那个世界的语言。

我出生的第二十一天,那是我接受洗礼的日子。牧师对我母亲说:“太太,祝贺你。你的儿子生来就是个基督教徒。”

我惊异地对牧师说:“如果事情像你说的那样,那么,你在天上的母亲会因你而感到悲伤,因为你生来并非基督教徒。”

牧师不明白我用自己的语言对他说的话。

七个月之后,来了个占卜师,仔细打量过我的脸,对我母亲说:“你的这个儿子将成为卓越的领袖,人们将顺而从之。”

我用最大的声音喊叫道:“那是虚假的预言。我了解自己,我深知我将学习音乐和声乐,我只当音乐家。”

使我至为惊异的是,虽然我已经到了那个年龄,谁也听不懂我的话。

又过了三十三年,我的母亲及奶妈、牧师都已作古(上帝庇护他们的灵魂),而占卜师仍活在世上。昨天,我与占卜师相遇在庙门前,同他进行了交谈,告诉他我已走上音乐之路。他对我说:“我已相信你将成为大音乐家,你还是孩子时,我就向你母亲预言到了你的这种未来。”

我相信了他的话。因为我已忘记了我来的那个世界的语言。

石榴

一次,我生活在石榴心里。一天,我坐在自己的阁子里,听到一颗石榴籽说:“将来我将变成一棵参天大树,风用其枝条唱歌,太阳在其叶上跳舞。我将四季强壮健美。”

第二颗石榴籽回答道:“喂,同伴,你多愚蠢啊!我像你这么年轻时,也做过你这样的梦。可是,当我能够用标准确定一切事物时,才知道我的希望皆系虚妄。”

第三颗石榴籽说:“我则看不到我们中间有什么预示着像这样伟大未来的东西。”

第四颗石榴籽说:“如果我们的生活没有更加光辉的未来,那么,它就是虚假的。”

这时,第五颗石榴籽站起来,说:“我们连我们今天的现状都不了解,为我们的将来而争执,又有何益呢?”

第六颗石榴籽说:“我们将永远停留在现状上。”

第七颗石榴籽说:“我头脑里有将来的一幅清晰图象,但我无法用语言描绘。”

接着,第八、第九、第十以及许多颗石榴籽说了话,直到所有的石榴籽都发了言,只因声音杂乱,我什么也没听清。

就在那天,我离开了石榴,搬到了榲桲115腹里,生活在静谧、沉静之中。

两只笼子

父亲的花园里有两只笼子。

一只笼子里关着一只雄狮,是父亲的仆人从尼尼微116

大沙漠带回来的;另一只笼子里是一只不厌其烦地唱歌的欧椋鸟117。

欧椋鸟每日拂晓都要向雄狮问安,说:“喂,囚徒兄弟,早晨好!”

三只蚂蚁

一男子仰睡在阳光下,三只蚂蚁在他的鼻子上相会了,各自用本部落的礼节互相问好,然后站着交谈起来。

第一只蚂蚁说:“我们今天所在的丘陵和平原,是我在大地上的生活中踏过的最贫瘠的地方。我转了一天,想找一粒粮食,不论什么品种,却一无所获。”

第二只蚂蚁说:“我常听本族人谈到一个地方,他们称之为光秃地;说这块地会转能动,他们的话可真多!看来,我们今天是走在光秃地上了,因为我们走遍了它的角角落落,亲身领略了它的真实情况。”

第三只蚂蚁抬起头来,说:“二位朋友,我们现在站在一只巨蚁鼻子上;其威力无尽无边;其体之大令我们的眼睛难以看见;其影宽为我们的尺度不能丈量;其声高使我们的耳朵难以分辨。这就是那只永恒的巨蚁。”

第三只蚂蚁把话说完,其它二位伙伴相互交换了眼色,笑了起来。

这时,男子动了动睡姿,抬手挠了挠鼻子,三只蚂蚁在他的手指下顿时化为粉尘。

掘墓人

一天,我正在埋葬我的一个死了的自身,忽见掘墓人站在我的面前,对我说:

“在所有到此墓地来的人,你是我中意的唯一一人。”

我对他说:“朋友,你的话使我感到高兴。可是,你为什么唯独喜欢我,而不喜欢他人呢?”

他回答道:“别人都是来去路上泣哭不止,只有你往返途中笑意盈容。”

神庙台阶上

昨日黄昏,我见一女子坐在神庙台阶上。

有两位男子与她站在一起,一左一右,都在望着她。

使我感到奇怪的是,女子的右面颊苍白、憔悴,左面颊却呈红润。

圣城

我年轻时,曾听人们谈到某城市,那里的人都遵照圣书教导生活。我心想:“我要寻找那座城市去,以期得到幸福吉祥。”

那座城很远,我备好了旅途中所需要的一切,跋涉四十四天,接近了那座城。第二天,我进了城,只见那里的居民都是独眼单手。我大惑不解,自问道:“莫非生活在这座圣城里的人,必成独眼单手?!”

我发现人们用比我更加惊异的目光望着我,因为他们对我的双目双手感到奇怪。

正在他们交谈时,我问他们:“这就是每个人都照圣书教导生活的那座圣城吗?”

他们说:“是的,正是那座圣城。”

我又问:“你们怎么啦?你们的右眼右手到哪儿去了呢?”

人们为我而叹息,可怜我无知。他们说:

“你来看看吧!”

一个人把我领向坐落在城中心的圣殿。

我进了殿门,只见殿堂中放着一堆眼球和断手,均已枯萎干缩。我惊愕不已地问他们:“凭你们的主起誓,请告诉我,哪个刽子手如此残忍,竟然砍下你们的手,挖掉你们的眼?”

所有的人都惊叹我的愚昧无知。一位老人走近我,对我说:“孩子,这都是自己干的呀!因为上帝征服了降在我们身上的恶魔,我们便连根拔掉了它的幼芽。”老人把我领向一个高高祭坛,人们紧紧相随。老人指着刻在祭坛上的一节经文,要我读一下,我便读道:

“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丢在地狱里。若是右手叫你跌倒,就砍下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下入地狱。”118

我明白了,原来秘密在此。我注视着他们,高声问道:“难道你们当中没有一位有双眼双手的男子或女人?”

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没有,一个也没有,除了尚未成丁的孩童,因为他们还没读过圣书,不会照圣教行事。”

我步出圣殿,赶紧离开了那座圣城。因为我已成丁,且能读圣书了。

善神与恶神

一次,善神与恶神在山顶上相遇。

善神对恶神说:“早安,兄弟!”

恶神一语未发。

善神又说:“喂,同伴,看来你今日心境不佳。”

恶神回答道:“是啊,我很倒霉!因为最近一个时期,人们分辨不清我和你,我常听他们用你的名字呼唤我,我并不比你和你的名字讨人厌烦。”

善神说:“亲爱的,我每天也会遇到这种情况,许多人用你的名字呼唤我,把我当成你。”

恶神离去,心中炽燃着痛恨之火,咒骂人类的呆傻与愚昧。

败中有胜

我的失败,我的挫折!我的孤独,我的寂寞!

对我说来,你比千百个胜利更珍贵;

在我心中,你比万国的嘉誉更甘美!

我的失败,我的挫折!我的自知,我的自卑!

我从你那里得知,我还是个鲁莽的青年,

凋零破旧的桂冠不能吸引我;

我因你而感到孤独寂寞,

饱尝了逃亡、卑贱生活的折磨。

我的失败,我的挫折!

我的锋利宝剑,我的闪光盾牌!我从你的眼神中读到:

人一旦登上皇帝宝座,也就变成了奴才;

人一旦自知灵魂深处,生命之书便合盖;

人达完美境地之日,便是葬死入土之时;

人像果实,一旦成熟,便要落蒂脱枝。

我的失败,我的挫折!我勇敢的友伴!

只有你,才听得到我的歌声、静默、呐喊!

只有你,才对我谈起翅膀扇动、大海咆哮和漆黑夜下爆发的火山!

只有你,才能登上我心中的巍峨山巅!

我的失败,我的挫折!我不灭的勇气!

你与我一道在暴风中大笑,

你与我一道挖掘坟坑墓道,

你与我一起挺立在太阳面前,

你与我一并为惊世的强暴。

夜神与疯子

疯子:“喂,夜神,我和你一样,黑乎乎,赤裸裸。我行走在火路上,下面铺垫的是我白日的梦幻;我的脚一触地面,那里便迸发出一棵巨大橡树。”

夜神:“不,疯子啊,你和我不一样。因为你不时地回过头去,看看你在沙地上留下的足迹。”

疯子:“夜神啊,我和你一样,静默而深沉。在我孤寂的心中,躺着一位正在分娩的女神;天堂与地狱借新生儿的天性实现彼此毗连。”

夜神:“不,疯子,你和我不一样。因为你仍在痛苦面前战栗;听到深渊的歌声,你害怕得魂不附体。”

疯子:“夜神啊,我和你一样,专制而暴虐。我的双耳里,充斥着被奴役民族的号丧和被遗弃土地的哀鸣。”

夜神:“不,疯子,你和我不一样。因为你仍然把你的‘小自身’当作忠实的伙伴,而不能将你的‘大自身’视为朋友。”

疯子:“夜神啊,我和你一样,苛刻而残暴。只有看到大海上起火的船只,我的心才感到快乐;只有吸到阵亡英雄的鲜血时,我的唇才感到有滋味。”

夜神:“不,疯子,我和你不一样。因为你思念着你灵魂的姊妹,听凭你的欲念左右,尚不能随心所欲。”

疯子:“夜神啊,我和你一样,兴奋而快活,跟从我的男子长醉于初酿之酒,与我结交的女人正畅快犯罪。”

夜神:“不,疯子啊,你和我不一样。因为你的灵魂裹着七层纱布,至今尚未将心托在手掌上。”

疯子:“夜神啊,我和你一样,坚韧而抑郁。我心中有数以千计的坟墓,里面葬着殉情的伴侣,泪水为他们做防腐剂,凋零的亲吻当他们的殓衣。”

夜神:“你和我一样吗?疯子,你真的和我一样?你能驾驭风暴当骏马?你能拿来闪电做利剑?”

疯子:“夜神啊,我和你一样。我像你一样全能而强大;我在众神尸堆上建起我的御座;我让白昼打我面前低头而过,亲吻我的衣边,却不敢抬头望着我的容颜。”

夜神:“我的黑暗心之子,你和我一样吗?你真的像我?你曾想到我那不受管束的思想,还是讲过我那博深雄辩的语言?”

疯子:“不,夜神啊,我们是孪生兄弟。你能揭示无边空间的结构,我能展示我心灵的秘密。”

面孔

我见过一张面孔,呈现出千种表情;也见过一张面孔,永远是一种表情,仿佛是用模子铸成。

我见过一张面孔,我能透过它那光彩夺目的表皮,看到里面隐藏着的丑陋污秽;也见过一张面孔,只有摘去它的面纱,才能看到它那被遮盖着的端庄俊美。

我见过一张皱纹密布的老年面孔。然而上面空空荡荡;也见过一张光亮舒展的青春面孔,上面却满满当当。

我善看种种面孔,因为我能够透过我的眼睛编织的视网,洞察脸皮后面的真相。

被钉在十字架上

我高声向人们呼喊:“我希望你们把我钉在十字架上!”他们说:“为什么你的血要在我们的头上?”我告诉他们:“若你们不把疯子钉在十字架上,你们怎么炫耀自己呢?”

他们接受了我的话语,把我钉在十字架上。这一钉平息了我灵魂中的风暴。我被高悬于天地之间,人们翘首仰望着我,一个个趾高气扬,因为他们的头从未抬过他的脚。

正当他们聚集在十字架周围,一个人高声问我:“喂,你这个人在赎什么罪?”

另一个人说:“凭你的主起誓,告诉我们,何因使你自我捐躯呢?”

第三个人问我:“喂,傻瓜,或许你认为用这等廉价能买到世间荣耀?”

第四个人说:“你们瞧呀,他还在悄悄笑呢,仿佛一点事都没有!人遭这样的痛苦,还能够笑吗?”

这时,我注视着他们,对他们说:“记住我的微笑吧,不要再记别的啦!我不赎任何罪,不想捐躯,不贪图荣耀,也没什么求宽恕的。但是,我口渴了,求你们让我饮自己的血;除了自己的血,还有什么能解疯子的干渴呢?正是!我原是哑巴,求你们让我用伤口说话。我本是你们日夜黑牢中的囚徒,我已找到了一条路,可以把我带往比你们的白昼更光明、比你们的黑夜更幸福的日子中去。

“看哪,我现在就要走了,走向许多在我之前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们去的那个地方。但是你们不要认为我们这些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会把你们的十字架放在我们心上,因为我们命中注定要被比你们更强大、更凶暴的巨人钉在最低大地与最高苍天之间的十字架上。”

天文学家

我和我的一位朋友看见一个瞽者独坐在圣殿的阴影中。朋友对我说:“他就是本民族中最有学问的人。”

我离开朋友,走近瞽者,问过安好,在他身旁坐下,与他攀谈起来。片刻之后,我问他:“先生,您是何时失明的?”

他回答道:“打一出生,我的孩子。”

我又问:“先生遵从何种哲学学派?”

他答:“我是天文学家。”

他手按胸前,补充说:“我观测这些太阳、这些月亮和这些星星。”

最大的渴望

看哪,我坐在山兄与海妹之间,我们三个一样孤寂,一种深挚、强大、罕见的友情将我们彼此相连。

那友情比海妹的深度更深,比山兄的力量更强,比我的癫狂更罕见。

自打第一线黎明曙光驱散我们眼前的黑暗,使我们彼此得以看见,不知过去了多少年。

我们眼见若干世界诞生、完美、消亡,而我们仍在华年,热切的希望充满心间。

是啊,我们年轻、热切,然而我们孤独,无人瞧我们一眼。

我们相互永远紧紧地拥抱,然而却无惬意之感。被压抑的思念和不得宣泄的欲望,有何惬意可谈?

火神今在何方,能否暖暖海妹的冷寝?

雨仙落在哪里,能否扑灭山兄的欲焰?

我比二兄妹更可怜。揪住我的心的女子,今又在何边?

静夜之中,海妹在梦中不住呼唤着火神的名字,求它前来温居;

山兄呼唤着远方的雨仙,求其熄灭欲火;

我呢?我在梦乡又该把谁呼唤?

凭主起誓,我一无所知!

凭主起誓,我不知怎办!

我们三个一样孤寂可怜,

只有深挚、强大、罕见的友情将我们彼此相连。

小草与秋叶

小草对一片秋叶说:“你落下时发出的嘈杂声,搅了我的冬梦!”

秋叶怒而回答:“你这个根节低贱、笨嘴拙舌的家伙,满身泥土,远离苍穹音乐,分不清歌声与叫声,哪儿来的梦?”

秋叶说罢,便落在地上睡觉了。

春天来了,秋叶从梦中醒来,发觉自己变成了一棵小草。

秋季来临,小草该冬眠了。凋零的树叶随着金风飘落在小草周围,簌簌响声不断,小草不胜厌烦,说道:“讨厌的秋叶,发出这么大的嘈杂响声,搅了我的冬梦。”

眼睛

一天,眼睛对感官朋友们说:“我看见这谷地后面有一座乌云遮障的山,多么美的山哪!”

耳朵听过眼睛的谈话,说:“你看见的那座山在哪儿?我听不见它的声音呀!”

手说:“我既感觉不出它,也摸不到它,那里根本没有山。”

鼻子对眼睛说:“我闻不到它,真不明白怎么会有山,那里是不会有什么山的。”

眼睛把视线转向另一个方向,自笑起来。其他感官开了个会,研究引起眼睛幻视的原因,经过详细探讨,异口同声道:“眼睛无疑出了毛病。”

两个学者

古老的“思想城”里有两位学者,相互蔑视、厌恶对方的学识,因为其一不信神,另一位则是信者。

一次,二人在城市广场相遇,开始在各自的门徒面前争论神存在与否的问题。经过长达数小时的激烈争辩,各奔东西。

就在那天晚上,不信神者走到神庙,跪在祭坛前,祈求神灵宽恕他昔日的狂妄,变成了一位信神者。

就在同一时刻,信神者带上自己的圣书,来到城市广场,将圣书付之一炬,变成了一位不信神者。

当我的忧愁诞生时

我的忧愁诞生了,我用关怀的乳汁哺育它,用爱怜的眼睛守护它。

我的忧愁像一切生命那样,长得健壮、漂亮,精神饱满,欢天喜地。

我爱我的忧愁,我的忧愁爱我。我们都爱周围的世界。我的忧愁心地慈悲而善良,故也将我的心变得善良而慈悲。

我和我的忧愁一起聊天,我们将梦幻作白昼的翅膀,把幻梦当做黑夜的腰带。因为我的忧愁口齿伶俐,能言善辩,故也将我变得能言善辩,口齿伶俐。

我和我的忧愁一起唱歌,我们的邻居都临窗而坐,争相聆听我们的歌声。因为我们的歌声像大海一样深,像记忆一样奇妙难言。

我和我的忧愁一起行走,人们用饱含慕爱与敬佩的目光眷恋凝视着我们,用最温馨、最甘美的语词谈论我们。然而也有那么一部分人,用嫉妒的目光望着我们。因为我的忧愁纯洁、高尚,使我深深为之自豪。

我的忧愁像一切生命死去那样死去,只留下我独身一人,形影相吊,苦思冥想。

如今,我每当说话,我的耳朵便觉得我的声音无比沉重;我每当唱歌,再无邻里临窗聆听;我每当漫步街头,无人留神我的面容。然而我却有无限慰藉之感,因为我在梦中听到一种声音悲痛忧伤地说:

“你们看,你们看哪!这个躺着的人,他的忧愁已经死去。”

当我的欢乐诞生时

我的欢乐诞生了。我抱着我的欢乐,登上房顶,高声呼喊道:“邻居们,相识们,都来看,都来瞧,我的欢乐今天诞生了!都来看,都来瞧,我的欢乐在太阳下欢笑。”

我是多么惊讶!因为没有邻居来看我的欢乐。

一连七个月,我每天早晚都站在房顶上呼喊,向人们发布我的欢乐出世的消息,然而没有人听到我的喊声。我和我的欢乐形影相吊,无人留意,无人理睬。

过了一年,我的欢乐厌烦了自己的生活,面色憔悴,病入膏肓。因为除了我这颗心,再没有心为它跳动;除了我的双唇,再没有唇给它一吻。

我的欢乐终于在孤寂中死去。我只有想到我的忧愁时,才会想起我的欢乐;然而记忆也是一片秋叶,刚在金风中颤抖片刻,便裹上泥土殓衣长眠了。

完美世界

掌管失落魂魄的神灵啊,众神灵中的失魂之神啊,你听我说,守护着我们癫狂、迷惘灵魂的慈悲司命之神啊,你听我说:

我是个残缺之人,但却生活在完美人群之中。我,思想紊乱之人,秩序混沌星云,游移在完美世界之中;那里的人民有着完善的法律、严格的制度、有条不紊的思想和条理分明的梦境,就连他们的幻想也都登记造册。

神灵啊!这些人要用尺度量他们的美德,用秤称量他们的罪过。他们备有簿册,就连既非功、亦非过的无数鸡毛蒜皮琐事,也要入簿上册。

他们将日夜分成若干部分,不论做什么事,都必须在他们所严格规定的时辰。

吃饭、喝水、睡眠、穿衣、厌倦、烦闷……各有时间。

工作、嬉戏、唱歌、跳舞、休息……时到各得其宜。

以此思考,以彼感受;当幸福希望之星升起在遥远天际之时,放弃思考与感受。

唇含着微笑抢劫邻居,以企望得到赞谢的手送礼;用聪明智慧颂扬,谨小慎微地责备;以只言毁灭一颗灵魂,用一吻焚烧一个躯体;黄昏时分洗净双手,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按照既有的传统爱慕;根据固有的模式消遣;恰如其分地崇拜神灵;用巧计迷惑魔鬼;设法欺骗不信神者;然后忘记所发生的一切,仿佛记忆只是冒失鬼的一场梦。

为某种目的想象,用心思考观察,谨慎小心地享乐,有思想准备地受苦,然后倒净希望杯中之酒,以期岁月再次将杯斟满。

神灵啊,神灵!所有这一切,都是预先思考而孕育,先下决心而后产生,精心安排,有制度约束,受理智指引,然后自消自灭,葬入心灵的僻静角落,而其坟墓上也标有符号和数码,作为我们及所有长眠者的殷鉴。

是的,这是一个绝顶完美世界,一个充满奇迹的世界,而且是上帝天国中的透熟之果,上帝世界中的至美天地。可是,神灵啊,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是一颗未熟的绿果,尚未长足,为什么在这里呢?我是充耳不闻的旋风,既不向东吹,亦不向西刮,为什么在这里?我是从燃烧的形体中飞溅出来的一块失迷方向的陨石,为什么待在这完美世界之中?

我为什么待在这里呢?掌管失落魂魄的神灵啊,众神灵当中的失魂之神啊,我为什么待在这完美世界之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