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奉和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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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难理解,某人选择追求一个并不只限于其自身利益的目标,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也不是不无道理的。正如亚当·斯密所说,我们的确有许多不同的动机,这些动机远远超越了对于我们自身利益的追求。我们愿意去做一些并不完全服务于自身利益的事情,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像斯密说的那样,其中一些动机,如“人道、公正、慷慨大方和热心公益的精神”可能对社会十分有利。[1]
然而对于这种可能性,即使人们可能有很好的理由去超越对于自身目标的追求(无论这些目标本身是否只基于自身利益),反对的人似乎更多。他们的理由是:如果你有意识地不去追求那些你所认为的目标,那么实际上那些显然就不是你的目标了。的确,许多学者都同意这种观点,即认为有理由不将自己局限于追求自身的目标这一看法“没有道理,因为即使十分异类或利他的主体,也只有在将他人的目标当作自己的目标时,才有可能去追求前者”[2]。
这里要注意的是,理性要求必须根据自己的目标行事(仅仅受到非自我强加的限制),否认这一点并不一定意味着就是在为推动别人的目标而努力。我们可以根据在我们看来对他人也公平的方式来采取合理的行为,而不是不顾一切地追求我们自己的目标。我们对于合理的行为规则的尊重并没有什么特别神秘之处,它可以使我们有理由追求我们正确的、合理设定的目标,而这些目标正是我们所希望实现的。
来看一个关于这种限制性的例子,这种限制性并不要求我们必须将他人的目标作为我们的“真正目标”。你可能在一次飞机旅途中坐在靠窗的位置,而且遮阳板在那个晴天是打开的。这时你听到坐在你旁边的靠走廊位置的人要求你拉下遮阳板(“如果可以,请拉下遮阳板”),这样他可以更清楚地看电脑屏幕,从而全神贯注地玩电脑游戏。你知道那个游戏,在你看来那是“显然很傻”的游戏(“浪费时间”)。总之,你为周围有这么多无知的人而感到无奈,这些人都在玩愚蠢的游戏而不是看新闻——研究伊拉克、阿富汗或自己的家乡实际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你还是决定礼貌地满足那个游戏迷的要求,于是拉下了遮阳板。
我们应该如何评价你的选择呢?很容易看到,你并不反对帮助你的邻座或者其他人去追求他的福利,但巧的是,你认为你的邻座在一个愚蠢的游戏上浪费时间以及你在帮助他去浪费时间,而这不会提高他自己的福利。事实上,你完全愿意将自己的《纽约时报》借给他,因为你相信阅读对他有启发并对他有好处。然而,你的行为并不是追求福利的体现。
这里的主要问题是,在这些目标并没有问题的情况下,你是否应该对他人追求或者拒绝取消其自身的目标设置障碍,即使——比如在这个例子中——你认为这些目标无助于改进其福利。通常而言,你也许并不想对邻座的请求无动于衷(无论你怎么看待他们的目标),或者你会认为,尽管靠窗的座位使你能够控制身边的遮阳板,但你不应该利用这种偶然的优势而不考虑其他人想做什么,也不考虑你选择是否拉下遮阳板会对其他人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尽管你自己喜欢阳光而现在却不得不拉下遮阳板,以及尽管你并没有考虑其他人的目标)。
在作决定的过程中,你会或实或虚地考虑到这些想法,但是否就可以认为,你因社会影响而作出的行为表明你的目标是帮助他人实现他们的目标,而无论你自己怎么看待他们的目标呢?幸亏你接受了关于行为的社会规范,最终帮助身旁的人实现了他的目标。但如果因此就说,你的目标是最大限度地帮助他人实现他们的目标,或者说他们的目标已经变成了你的目标,那么这显然也不合常理(“感谢上帝,没有。”你终于放心了)。相反,你只是遵从一种你所认可的良好的行为规范(让其他人去做他们想要做的),这是你在选择做什么时自己施加的、可接受的行为限制。
你“不干涉他人”的这一决定并没有非常特别、愚蠢或不理性的地方。我们生活在一个有很多其他人的世界里,我们可以让他们决定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不必将他们的方式看作必须推行的好事情。奉献不仅可以是追求那些并非完全符合自身利益的目标,而且可以是遵从可行的甚至是宽容的行为规范。这些规范可以限制我们这样一种倾向,即追求自身目标的实现而不顾对他人造成的影响。考虑他人的愿望与追求并不违背理性的原则。
[1]The Theory of Moral Sentiments,p.189斯密对这些动机存在的各种原因进行了思考,包括道德力量、行为合宜性及其社会作用。
[2]这是在一部关于这一主题非常有趣的论文集中,法比耶纳·彼得(Fabienne Peter)和汉斯·伯恩哈德·施密德(Hans Bernhard Schmid)撰写的引言(“Symposium on Rationality and Commitment:Introduction”,Economics and Philosophy,21(2005),p.1)所总结的对于偏离“自身目标选择”(selfgoal choice)的批评。我对于这种反对意见的态度是基于我对彼得和施密德所编的一部更大的论文集(其中包括他们自己的文章)的回应,这个回应也收录在该论文集中,见“Rational Choice:Discipline,Brand Name and Substance”,in Fabienne Peter and Hans Bernhard Schmid(eds),Rationality and Commitment(Oxford:Clarendon Press,2007)。